天光渐暗,已是快过去了一天。远徵已等不及从徵宫来到了角宫的院中,今日是说好回来一同用膳的日子,尚角却迟迟未现身。
特意换上了一身新衣裳的少年手里轻晃着辫子上的铃铛,于院中来回踱着步,听得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愈来愈近时,他本是欣喜又有些疑虑地看向角宫的门口,却见那熟悉的高大的身影摇摇欲坠,艰难地跨进了门槛时,整个人在黑袍的包裹间骤然向前倒去......
“哥!”
远徵慌忙跃下长阶,几乎扑倒在尚角身边时勉强撑住了他,却还是力气太小,拖不起哥哥的身体。
“......扶我,扶我进去......”许是感受到了远徵不停尝试间的推搡与拉扯,本已几乎失去意识的尚角强撑起精神,在远徵的搀扶中一步一步捱过长阶,走进卧房。
“哥,怎么只有你一人?金复呢?”远徵终于将尚角架到了床榻前扶他躺倒,焦急地探着脉搏时,手上是止不住地颤抖,分不清是因刚刚的太过用力,还是由心底而生的担忧和恐惧。
一瞬之间,期待与欣喜全然变成了惊慌与担忧,距上次尚角带伤归来还不到一月,这次不止是内力紊乱,竟还中了毒。
“他......他去了医馆,放心......”尚角翻手抓住了远徵刚刚诊脉的手,声音中克制着疼痛带来的呻吟。
“哥,先吃下这个。”远徵忙拿出了随身携带的药瓶,倒出其中用来疏解疼痛的药喂进尚角的嘴里。虽然还不能解毒,但能延缓药性,至少能让眼前的他,没那么疼。
“怎么还不来......我这就去......”
“远徵......”
远徵焦急中还未能等来去医馆寻医师的金复,急得要起身亲自去配药时,却被尚角拉住了手。
那手中的湿冷好似一下子触到了远徵的心头,一颤间压制了冲动。忙回身看时,他本是要说什么,却一阵内力翻涌,勉强压制中,还是让鲜血流出了嘴角。
“哥!”
那一瞬,远徵真的慌了,除了将他已渐渐松开的的手抓得更紧、一遍一遍叫着他,竟再想不出任何。
还好房门大开,几名医师疾步而来,可见到两位宫主皆在,竟一时不敢上前。
“愣着做什么?快过来!”远徵鲜有地对医师发出怒吼,几人吓得忙跪在尚角身边,诊脉、施针不敢懈怠。
远徵镇定了下来,忙拾起一旁的笔墨匆匆写下药方,却在要递给金复时转手给了他身后其他的玉侍。
“立刻去医馆抓药,越快越好!”
金复第一次从远徵的眼神中看出了对自己的质疑和气恼,心生疑惑间没有作声,只是向后退了几步,却还是随时待命的姿态。
看着床榻上的人眉目渐渐舒展,远徵才松了口气,看着医师小心解开尚角的里衣露出渗血的伤口时,他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早已沾染了哥哥鲜血的衣襟。
那墨色的长袍之下,藏着随时可显露的锋芒,也藏着隐没于黑的血色,从不轻易示人。刚刚哥哥拼力阻止自己,想来更是不想让受伤中毒的事情外传,引来祸端。
而自己刚刚,竟是那样无助,眼睁睁看着他这般痛苦,却无计可施。
不知何时起,他的强大可畏也成了远徵眼中令自己坚定无畏的底色,却时常忘了,他也是血肉之躯,是失去过亲人、直面过鲜血的不过二十几岁的角宫公子,他的哥哥宫尚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