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五月，正是初夏时节。
陌川云庄，山腰处仍旧萦绕薄雾。夏日初升，在天边微微晕开光亮。
云庄很大，人却少得可怜，似乎......只有三四个。谁也不知道那么多屋子干放着是为谁而备，陌川边上是滢都，江凉一国最热闹之处，好些人上云庄想借住几晚，都被一个冷冰冰的小公子拒绝。
于是，云庄这位小公子便有了个“雅称”-----云不理。
这不，云小公子正在云庄前庭，细致照看他的几株翠竹。那竹子有些瘦弱，看上去是刚长不久。
“云昭。”
忽传来一个严肃的声音，云昭回眸，眨了一下略带寒霜的眼睛，而后转身，双手交叠，行礼。
“父亲。”
男人身着黑色长袍，与云昭冰蓝色的衣袖形成及其鲜明的对比。
“时辰到了。”
“是。”
二人并未多聊，但都心照不宣。到了时候，自然要去做该做的事，只是这事，除了云庄中人，外人一概不得而知。
这是要去除灵。
所谓除灵，是抹去世间不该留存的灵魂。
说得好听点，叫送灵，可由于大多是一些恶鬼，于是只能用粗暴的手段除去。
还有的，不服管教，成了妖灵。
“你还年幼，多随我去一些，以后成了庄主，你要做的事还有很多。”父亲经常对云昭这么说。
云昭的父亲名为云尧，他们这一脉只剩两人。其余都已离开。
“总有一天，我会遇上解决不掉的灵，总会走的，你也一样，所以。”云尧话未必，云昭已然猜到他想说，所以不必有如人间一般的父子之情。
再者，他们本就已经死了，是神将他们拉回来，卡在人鬼之间，了无牵挂，无情无欲，为民谋福。
所谓父子，也只是所谓了。
云昭想回屋拿仙器，却被云尧拦下：“不用，这次你不必配合我，由你自己去解决。”
云昭愣神，庄主一但这么说，那就是遗言了，是支开下一任，自己好去送最后一个灵。
他没想到这么快。
心中不由得一紧。
“好。”
云昭的手有些颤抖。
“小心。”他听见自己说。
云尧看着他的眼睛，掠过一丝惊异。
随后点头，出了庄门。
云昭眼中酸涩，他抬头看向天空，晴朗干净。
好看的脸上忽然落下一滴泪来。
他也不敢耽误时辰，抬袖抹去便匆忙离开。
身后竹叶微晃，悠然却孤寂。
（二）
云昭抬手捻诀，下一秒便出现在一处山林间。
他呆站在原地，恍惚想起了第一次和父亲送的灵。
那是个跳河自尽的女孩，她说，她觉得人间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平生最大心愿便是住在山林间，最好死也死在自然的空气里。
“你一定很绝望，活了这么久。”那时的云昭不知来路归程，话也不知怎么说。
那姑娘却笑了：“是啊，我从前，生不如死。”
云尧让她将自己的生平描述一遍，云昭想阻止，云尧不解。
“为何要让她再回想一遍？”云昭冷漠地看向他。
云尧知晓其心中所想，于是用灵力将女孩的记忆抽了出来，而后不再做声。
女孩化成一缕凌风，落在云昭手心，泛着淡蓝的光。
“你自己决定如何处理，是送回云庄，还是......”云尧道。
云昭随手将凌风甩向山崖。
“她会看尽世间繁华，来世无恙。”
......
思绪回到当下，云昭环顾四周，无风无尘。
耳边忽然响起若隐若现的鼓声。
云昭愣住。
幼灵出，风过无痕。
安灵出，云飞有度。
骨灵出，叶落无声。
云昭想起最后一句，但他也不愿想起。
妖灵出，鼓声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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