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短章

我每天往返在家与村庄的路上，两个月的时间里，我往返共计一百二十多次，这条路的目的地，是隔壁村庄的村委会。

初见，它坐落于四面环山之地，独居一隅，显得格外寂静。再见时，村委会隔壁的学校里是朗朗的读书声，它好生热闹。村委会对面的那片庄稼地里茂密的杂草长得同豆苗一样高，那是村里种的一大片绿油油的黄豆苗，长势很喜人。今天村长找的村民去地里铲除杂草，五个老大爷脸上黝黑的肤色是他们勤劳耕耘的见证者，手上皲裂的纹路满是镌刻着岁月的沧桑，一双勤劳的手彰显出他们是地地道道的老庄稼汉，勤劳的双手才能够创造出幸福。

他们五个人沿着马路边的小路抄近道，走了不到三分钟的下坡路到了河边，老大爷也是毫不犹豫地脱下鞋子，挽起裤腿管到小腿肚上面，这季节的水渐渐被烈日灼烧得些许细瘦，这河水便清浅了些。一位老大爷左手扛着锄头，右手提着墨绿的胶鞋，另外一个老大爷紧随其后，平缓的溪水静悄悄地跟老大爷们打着招呼，清澈的溪水里鱼儿齐刷刷地泛白，银色的条纹衬托着晌午的阳光显得格外耀眼。有一群鱼儿朝着下游游去，偶尔跳出水面翻个身，仿佛也在为他们的勤劳而欢心雀跃，接着，一个、两个、三个……不一会，五个老大爷都到了河对面，这条小河不过三米宽的溪水，正是因为有水的存在，才赋予了寂静村庄的生命力。老大爷们沿着河对面桑树地的小路朝着目的地进发，走了两分钟的上坡路，他们到达了豆苗地。

他们稍作整顿，不一会就抄起锄头、镰刀，一顿猛如虎的操作，地里的杂草和豆苗棵棵分明，杂草被农民齐整整码在一旁，豆苗地也瞬间焕然一新。壮实的黄豆苗周边裸露的黄土有一群小蚂蚁正在寻找食物，老大爷自顾自地锄着杂草，一不小心把黑蚂蚁的巢穴剿灭了，蚂蚁开始四处逃窜，这场面好生热闹。五位大爷分工十分明确，即使烈日当空，他们依旧埋头苦干，花白的头发交错着阳光，发出了五颜六色的光芒。想必，这一大块黄豆地在他们勤劳的双手之下，来日一定会硕果累累。

转眼间，秋天送走了夏天。村里最后一批蚕宝宝，在养殖户殷勤的双手中也凝结出了雪白的蚕茧，秋声里最后一茬绿油油的桑叶顺势绽放出了雪白的蚕花花。在这个村庄里，半山腰上种植着连片的茶树，家家户户的耕地里还种有桑树，也有其他的庄稼，如玉米、红薯、南瓜、萝卜、土豆、黄豆…这些庄稼等收获之后，大部分用来养猪养鸡，一小部分用来食用。想必城里人是不理解为何好好的庄稼要拿来养猪养鸡，原因在这里，农村的庄稼都是小家小户自己种植的，并非大规模连片种植，所以大部分瓜果蔬菜和庄稼都是用来养猪养鸡的。同时，大量的玉米、南瓜、土豆都是没有销路的，更没有完善的加工产业链，山区偏远，等农产品运出去后大概率会坏掉，这就是为什么很多偏远山区每年秋收的成果很丰富，大都会自给自足而不会销售出去的原因。村里新来了一位驻村的老师，他就觉得十分惊讶，他总疑惑城里卖几十块的南瓜为何在乡下要拿来给猪吃。这主要是由于山区的条件有限，物流成本和生产成本昂贵，农户更愿意自给自足。我便总会想起，读高中的时候，去县里唯一的一条路是一条盘山公路，山路曲曲折折，山脉连绵不断。从村里到县上足足需要乘坐两个多小时的车，等到了学校，已经晕得两眼发黑了，想来交通的发展是十分重要的。

秋天是十分凉爽的，秋冬交替时最为明显。每天清晨，一层薄薄的露珠铺满了屋檐上的青砖瓦片，风里带着无限寒意，若穿着短衣短裤骑车，迎面的风让人冷得瑟瑟发抖，雨后突如其来的降温，才让人意识到秋天来了，夏天悄悄落下了帷幕。每天下午，我骑着车沿着河边的公路走，穿过一条长着柏树的小道，细碎的阳光映照着柏树昏暗的影子，骑着踏板车穿过松柏的倒影，昏黄的落日从柏树的树影中碎落了一地，金色和黑色相互交错，闻着空气里暮夏与柏树味儿混合的味道，是柏树叶浓郁的木香混合着阳光的热烈，独特的气味把我带入了秋天的尾声里。

傍晚时分，我闻到桂花香了，有点格外惊喜，今年的桂花开得特别早，中秋还未来临，便早早两周前开了一树树花儿。但，今年的花长得稀稀疏疏，看上去不是很繁茂。一抬头，望着花骨朵儿悄咪咪露出的笑颜，闻着沁人心脾的花香，一时流连忘返。第二天清晨的六点，我看见朝霞与蓝天辉映，淡淡的蓝里盛满了金灿灿的光芒，金色里带着浅粉色与橘色，刹时，我看入了迷，却忘了拍照留念。或许，我不喜欢夏天的炎热，却独独喜欢初秋时清晨露珠散漫在屋檐上的清冷与寂静，这份寂静是美丽的，也是孤寂而清幽的。

雨后的秋天，三三两两的村民沿着屋后的小路上山，穿过墨绿色玉米林，走5分钟左右，便可以看到前方的橡树林。村民的老屋房后便是山林，村民捡蘑菇也不用走太远。他们的前方是一大片的橡树林，三四米高的橡树直入天空，脚下湿润的泥土上堆积着厚厚一层枯叶已经腐烂，腐烂的枯叶粘连在泥土上，蘑菇最喜这样的环境，红色、白色、紫色、黑色、淡黄色的蘑菇四处流浪着，就等着村民把它们拾起来装在口袋里，然后被村民带回去，村民们便可以美美地吃上一顿山珍野菇的美味，蘑菇也完成了它们的使命。唇齿之间游弋着蘑菇的清香，这种香不同于平菇、香菇、茶树菇的香味，它是清甜与蘑菇本身的奇香混合的香味儿，大概本地人爱拾掇蘑菇就是被这种异香所吸引了，才会不约而同地进山林里到处采蘑菇，看来，陕南人也沉醉在捡菌子的无限乐趣之中。

这个季节里，望着树梢上沉甸甸的板栗，半山腰上绿油油的猕猴桃，这时候，要是能够得到，想必口袋里已经装满了板栗和猕猴桃。棕色的板栗戴着厚厚的“刺猬”帽子，需要费好一阵功夫，用石头砸开板栗的外壳，才能吃到里面的板栗，运气好时，你能拾捡到很多板栗。运气不好，板栗树下散落的板栗早被老鼠洗劫一空。生吃板栗，是一股涩涩的生味，有种生玉米的浆味，不怎么好吃。

你瞧，那山坡上猕猴桃树的藤上挂满着一簇簇圆滚滚的猕猴桃，摘一颗下来，双手撕开棕色的外皮，里面透绿的果肉瞬间暴露无遗，送进口中，一股甘甜的水果清香，便在嘴中弥漫着，每个舌尖细胞都能感受到这种香甜，那股清脆可口的甘甜味儿，你会忍不住一个接一个往嘴里送。

春季播种的花生，也相继收成了，往铁罐里盛上一大碗洗干净的花生，再放上一勺盐，煨着小火，半个多小时后，水煮得滚开后，花生也开始沸腾。等你揭开铁罐的盖子，迎面扑来一股花生的香气，拾起一颗花生，剥开它的外壳，送进嘴里一尝，咸里带糯的味道，十分美味。秋天是丰收的季节，秋蕴藏着无限的生机，是十分奇妙的季节。

收获的季节便是秋天，耕耘的季节便是夏天。每个季节的滋味不同，带给人的体验便也不同。相比夏天的热烈，我更喜欢秋天丰收的喜悦，秋雨的多愁善感，秋风的凉爽宜人，秋露的幽静清冷……秋，你是美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