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里了。而我必须是光，却又渴望着黑暗与孤独。”
……
真正最早察觉到黎晓的异样的同样也是陈家。
家庭状况是无法掩饰的。尽管第一时间可能觉察不出来，却仍能像隐形的粒子在空气中扩散，于各种细微的细节中窥见残忍的真相。
为了不让对方感到不自在，陈家一家三口心照不宣地对此闭口不谈。
陈母在无形中更照顾了黎晓些。
随着时间推移，黎晓的夜晚被梦魇笼罩，甚至干脆无眠，而她的食欲也一日一日地减弱，整个人都憔悴了下去。
但她只是笑着。
她必须笑着，以证明自己没了父亲的陪伴和母亲的爱也能活得很好。
然后在某次去陈家的路上，黎晓的肺像是突然被一只巨掌握住，将每一丝空气都从胸腔中挤出。她大口大口地喘着，似濒死的鱼，最终满头虚汗地倒在了无人的楼梯间。
若非陈母恰巧买菜回来，她不知还能否看见第二天的太阳。
后来的后来便很是稀松平常。黎晓被陈响强硬地拖着去看了心理医生，毫无意外地得到了中度抑郁的诊断。
其实她很不喜欢心理咨询的氛围。尽管整个诊室已经努力布置成温馨的模样，她还是能透过墙上的白漆看到一个个蜷缩在角落的身影，看到那个无助而可怜的自己。
在心理医生的注视下，她的曾经被血淋淋地撕开而展现。她仿若突然暴露在阳光下的老鼠，迫切着想要回到属于自己的阴影里去，独自舔舐伤口之上的血痂。
药自然是要吃的，一片片，一粒粒，提醒着她自己的心理疾病的同时又麻痹着神经。
“我很好呀。”她总是如此回答陈响关切的询问，脸上的笑容似一层假面。
又在无数的夜里，躺在床上凝望着窗外的依稀灯火，感受到心脏一下一下，跳动着涨得生疼，笑着流下泪来。
……
15岁那年是黎晓最后一次去看心理医生。
两年来，医生大抵也清楚了她的恢复程度，只在眉眼间笼了一抹淡淡的郁色：“你来了。药都吃了吗？”
盐酸舍曲林片控制住了她生理意义上的病理性症状，却对她心理上的创口作用微乎其微。
医生说她是个很矛盾的人，理性得像是个经历万千风霜的大人，感情上又莫名拧巴。他说，她或许需要情感代偿。
她只是平静地微笑，如无数次面对父母的冷眼一样。
那个女人对她的情况毫不知情。前些日子居然还妄图丢下她而离去，自私地远走他乡追求那份所谓的美好生活——爬床成功，母凭子贵，妾室登堂入室。
所有令黎晓不齿的描述，汇聚成稀薄的纽带终于断裂的理由。
渴望被关注的，挣扎踌躇了十余年的孤独小孩第一次发出了疑问：为什么她永远都是被首先抛弃的那个呢？
这一点都不公平。
她笑容微凉。
于是一连串社会新闻出现在了某八卦营销号的头条首页。
事情闹得很大，大到远在广州的幸福一家连夜飞往上海。记忆中两张已经模糊了的脸庞一齐登上了法庭的两边，小女孩奋起的反抗换来了银行卡里一串冰冷的数字。
抚养权的转换并不意味着什么，她知道的。她是外来者，又怎能奢求多余的爱。
有钱，已经很好了。
黎晓拿起床头柜上印着“抗抑郁药物”几个字眼的药瓶，似乎淡然。
啪嗒一声，药瓶被锁进抽屉最底下一层。
在中考的当天，连同向来引以为傲的成绩，一起说再见。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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