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少轩发丧是在一周以后,在这期间,唐正明一次也没来过。姜璃在唐少轩头七那天和墨景琰一起来看了他一次,他躺在棺材里平静地就像睡着了一样。
“去吧,送他最后一程。”
墨景琰知道唐少轩在姜璃心中的重要性,年少的青梅竹马,小时候崇拜的哥哥,他尊重她的情意,她的童年。
姜璃擦了擦眼泪,步伐沉重。墨景琰退到门口,把门关上,给她足够的私人空间。墨景琰走后,姜璃再也忍不住,趴在棺材上崩溃痛哭。这几天,她每天晚上都在做恶梦,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每当午夜梦回的时候,小时候的种种都涌向她的眼前。
“少轩哥哥!对不起!对不起!”
少女悲痛的哭泣声回荡在屋里,棺材板都被她哭湿了一块。墨景琰和阿瞳一起冲进来,看着哭的伤心的姜璃,阿瞳的眼泪也再忍不住。墨景琰把小姑娘搂进自己的怀里,蹲下紧紧抱住她:“璃儿不哭,我还在,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唐少轩这一生太苦,死了,或许是对他最好的解脱了。”
“我,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为什么作恶多端的人却能心安理得躲着不出头!”姜璃难得生气,眼眶哭的通红:“阿琰哥哥你告诉我,为什么?”
她把头埋在墨景琰的怀里,娇小的身躯不停地抽动。阿瞳也背过身去,掩面而泣。他一直守在唐少轩的灵前,在前面的火盆里塞纸钱:“殿下,您若在天有灵,就请保佑属下成功杀了唐正明那个小人。”
那天晚上,一个戴着白色帷帽的女人悄悄推门而入,她蹑手蹑脚地关上门,绕到棺材前:“少轩哥哥,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了她,真的值得吗?”柳昔然摘下帽子,柔软的手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少轩哥哥……”
唐正明把她关在屋子里不让她出来,所以她连唐少轩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柳昔然嫁给唐正明已经近一年了,就在三个月前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自从她怀孕后,唐正明就很少让她出门了。这次,她也是趁唐正明睡着后才有机会偷偷溜出来。
“少轩哥哥,昔然要走了,以后怕是没时间再来看你了。”她抹了抹眼泪,强忍着内心的悲痛,把一块手帕放在唐少轩的身上:“本来,这是我绣好打算咱俩成亲那天送给你的,但后来一直没有机会,现在,我终于可以把它给你了。”
“夫人,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柳昔然的贴身婢女桃夭拎着灯笼在门口放风。柳昔然不舍地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跟着桃夭离开了。
唐少轩下葬那天,晏初玟和晏婉清都来了。太子和公主亲自送葬,也算是全了唐少轩这个南阳世子的脸面。
等葬礼结束后,晏初玟和晏婉清便回到了皇宫。晏怀远面露苦色,眼眶通红,整个大殿里死气沉沉,文武百官跪在地上不敢说话,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儿臣参见父皇。”
晏怀远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声音沙哑:“起来吧,已经结束了?”
“嗯,都结束了。”
“罢了,你们都下去吧,退朝。”
晏怀远也没有心情上朝了,匆匆退朝后一个人坐在龙椅上沉默不语。晏初玟和晏婉清对视一眼,小声劝道:“父皇,南阳世子的事您也别太伤心了。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朕只是觉得寒心。朕只是没想到他是那样的人。”晏怀远低着头道:“朕这些年来从未怀疑过他,可他却骗了朕这么久。”说着,晏怀远猛地灌了一口酒:“朕把他当好兄弟,他却把朕当傻子!”
“来人,来人!把南阳王给朕叫过来!”
他撑着头,痛苦地闭眼怒吼。晏怀远气的浑身发抖,闭着眼,胸膛止不住地起伏。他没想到,自己的妹妹不是病死的,是被自己最好的兄弟逼死的。他更没想过,自己这些年来一直在重用自己的杀妹仇人!
“陛下,南阳王到了。”
“让他滚进来!”
晏怀远猛地把酒盏摔在地上,怒目圆瞪。唐正明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声音中带着颤栗:“陛下息怒。”
“息怒?”晏怀远冲过去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咬牙切齿道:“朕当初那么信任你,把自己的妹妹赐婚给你,你也答应过朕会对她好,真心疼她的,可结果呢?”
他把唐正明按在地上,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深渊中咆哮而出,如同利剑一般刺入人心,让人不寒而栗:“你欺骗朕,骗朕她是病死的。你把朕当傻子一样耍着玩,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朕拿你没办法,说话!”
“臣不敢。”
“你!你骗了朕那么多年,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晏怀远怒极反笑:“你,你可真是好的很啊!”
“来人!”
“奴才在。”
“传朕旨意,将南阳王贬为庶人,永生永世不得再入长安。南阳王亲眷流放边疆,南阳王府即刻充公!”
晏怀远紧握拳头,指关节泛起白色,两个眼睛猩红,流下了悔恨的眼泪:“朕如今最后悔的事,就是把自己的妹妹交给了你。少轩如今惨死,你这个做父亲的却不管不问,唐正明,你还配做一个父亲吗?”
“晏怀远,你又在这里装什么君子!你以为你自己是个什么好东西?当初本王如果不把溟儿送走,本王全家都有可能被连累!”
“卿卿的死,又是本王愿意的吗!”
唐正明指着晏怀远愤愤道:“本王当初最难的时候你在哪儿?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儿?现在又来指责本王没有照顾好你妹妹,你这个当哥哥的当时可管过你妹妹?”
“唐正明!你是要造反吗?”
“陛下怎么恼羞成怒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少轩的死,九溟的死,都不是本王愿意的。如果可以,谁愿意过这种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生活!”他趴在地上嚎啕痛哭,一个中年男人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崩溃:“逼死少轩的人,不是本王,是你的好义子。害死九溟的人更不是本王,是陛下你!”
“如果不是你执意要九溟跟着墨景琰出去,如果不是姜璃,少轩又怎会私自跟去?”
“你现在把所有的错都推在本王身上,晏怀远,凭什么?你告诉本王凭什么?”
晏怀远被他气的心口疼,久久说不出一句话。他瘫坐在龙椅上,胸口起伏不定,把桌子上的杯子砸在他的头上,瞬间出现一个血洞。
“南阳王殿下此言差矣。”
姜璃和墨景琰并肩而行,对着唐正明道:“南阳王殿下还真是伶牙俐齿,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错转移到了别人身上。”
“如果不是你太过在乎自己的荣华富贵,舍不得那无上的权力,又为什么会抛弃一个年幼的孩子?”
“做婊子还想立牌坊,王爷还真是贪心的很啊。”
姜璃走上前安抚晏怀远,在他的胳膊上扎了两针:“陛下息怒,这件事交给臣女和景王殿下处理就行。您放心,明日你绝不会在长安中再见到唐正明。”
“好孩子,辛苦你们了。”
“陛下放心。”
大太监带着晏怀远从后门离开,墨景琰半蹲下看着唐正明:“真是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