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好了没？”
姜璃一袭绛水蓝襦裙，长发用一根玉簪轻轻挽起，簪尖上的小链呈水滴状，微微晃动就如空中的细雨缥缈蒙蒙。今日是除夕，皇帝特邀王公大臣进宫共度良宵。
马车一辆一辆驶入皇宫，姜璃端坐在车里不敢放肆。夙念也换了一身侍女的衣服，悄悄把短刀藏在袖中，以备不时之需。
“小姐，到了。”
夙念扶姜璃下车，春风春雨跟在后面：“小姐，奴婢就不进去了。春风和春雨虽不是暗卫，但也足够应付那些公主小姐了。”
姜璃让她放心，跟着父母进去了。宫里今日格外热闹，王孙小姐聚集在一起插科打诨，说笑玩闹。姜璃没有找到晏婉清，同父母说了声，带着春风和春雨悄悄溜到了后花园。红墙银瓦被雪覆盖了薄薄的一层，夜幕笼罩，雪又开始飘飘扬扬的下了。
“小姐别怕，春风和奴婢都会武功，没有人可以欺负小姐。”
“我没有害怕，只是有点担心……”
“小姐是在担心王爷吗？”春风笑着问她：“王爷要是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混嘴～”姜璃的脸浮上一抹红晕：“谁担心他了？”
“好好好，小姐没有担心王爷，是王爷挂念着小姐～”
“春风，你真是越来越胆大了，都敢取笑我了！”姜璃团了一个雪球朝她扔去：“不许跑！”
春风连连求饶，姜璃在雪地里追着她跑，主仆俩玩的不亦乐乎。
“哟哟哟，这是谁啊？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素羽郡主让人把她们围了，插着手挑衅地看着姜璃：“怎么，这是被景王殿下抛弃了？”
春风和春雨一听眼神马上就变了，姜璃见状不妙把她俩拦在身后：“郡主怎么不和六公主殿下在前厅喝茶，跑来这做什么？”
“姜璃，别以为皇后娘娘喜欢你，你就可以如此放肆！”
“放肆？不知臣女哪里做错了，竟惹恼了郡主？”
素羽身后的贵女们纷纷不乐意了，尤其是与素羽郡主交好的章子涵。章子涵虽然姓章，却不是太傅府的女儿，只是太傅的侄女而已。她父亲只是一个小小的郡守，因为曾经偶然间救了太傅一命，她便一直住在太傅府。
“你是什么人？谁给你的胆子敢和郡主这么说话的！”
章子涵见素羽满意地点点头，更加来劲了：“你一个小小的大臣之女，也配和郡主抢男人，谁给你这么大脸！”
姜璃闻言既不羞也不恼，一脸平静地看着她。现在这个时候闹事，怕是会惹陛下和皇后娘娘不快，小不忍则乱大谋，她不能让父亲母亲担心。章子涵见她无动于衷，随手捡了一个石头朝她扔过去：“本小姐和你说话呢，你这是什么态度！”
“啪！”石头在空中被震碎了。姜璃抬头一看，夙念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房顶上。纵使她穿着婢女的衣衫，可那肃杀之气却是遮掩不住的。她翻身从屋顶上跳下来，眼尾微挑，随手甩出一个石子打在章子涵的膝盖上。章子涵膝盖一软，直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这个方向，就像是给姜璃跪的一样。
“这位小姐不必行这么大礼，还不快快请起。”姜璃天真明媚的笑笑，伸手要去扶她起来。章子涵冷哼一声拍开她的手，刚准备起身，一个石子打在她脖子上，只听“砰”的一下，她竟给姜璃磕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响头。
“噗嗤～”在场的贵女没忍住纷纷笑出了声，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章子涵。素羽郡主一时之间也没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跪在雪地里的章子涵：“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扶章小姐起来！”
章子涵满脸是雪，头发丝和衣领全都湿了，好不狼狈。素羽气的直发抖，指着姜璃半天说不出话来。
皇后娘娘身边的掌事姑姑奉旨出来寻姜璃，见素羽郡主带着众多贵族小姐对姜璃横眉冷对，心中暗道不好。
“老奴给郡主殿下请安，给众位小姐请安。”
素羽郡主见是皇后身边的人，本想搪塞两句糊弄过去，可谁料一肚子气的章子涵竟逮着她一个劲的骂：“你个老不死的，不过是一个奴才，也敢来管我们的闲事。”
“这位小姐言重了，老奴自然不敢管贵人们的闲事，只是皇后娘娘急找姜小姐，老奴现在必须带姜小姐离开，还请这位小姐见谅。”
“奴才就是奴才，主子说一句话你就有一万句话等着。”章子涵用帕子把自己头上的雪擦干：“姜璃得罪了本小姐，想让她走，门都没有！”
梅若毕竟是皇后身边的老人，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不过像章子涵这样傻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素羽郡主无奈扶额，她怎么就找了一个这样蠢的人来替她出头。姜璃就在一旁静静等着，一副谦卑温和的模样，半分没有之前的调皮。章子涵求助似的看向素羽郡主，可素羽郡主却像没看见一样同别人讲话。她又看向姜璃，姜璃还是那个样子，不卑不亢，一副低着头认人欺凌的模样。
“贱人！”章子涵捡起身边的石头使劲砸向姜璃的额头，只一瞬间，姜璃的头上便出现一个不大的血洞，往外不停渗血，可吓人了。夙念眼神中瞬间满是杀气，手默默伸向了藏在袖中的匕首。姜璃的手按住她的手，默默摇头。春风和春雨也有些按捺不住，那个人竟然敢伤小姐，是真的不想活了吧！
梅若姑姑的脸色也变了，这个小姐真是好大的胆子，明知道皇后娘娘要见姜姑娘，竟还敢伤了她，当真是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姜璃抬眸，楚楚可怜地走到章子涵面前，直直跪下：“这位姐姐恕罪，是妹妹不懂事，竟惹恼了姐姐，还请姐姐消气，莫要气坏了身体。”
“你！”章子涵也没想到她会跪下，一时之间慌了神。可还未等她开口，她身后的所有贵女都纷纷下跪：“臣女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皇后伸手扶起姜璃，用帕子轻轻擦去她额间的血迹：“本宫让梅若去寻你却迟迟不归，本宫实在担心，所以想着来寻寻你们，没想到你们竟在这里耽搁许久。”
“回娘娘的话，老奴本是已经寻到姜姑娘想带她回去的，可……”
梅若意味深长地看了章子涵一眼，吓得她把头埋得更深了。皇后凤眸微瞥，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章子涵：“这位小姐是何人？为何私自扣留本宫的贵客？”
“回娘娘，臣女……臣女……”章子涵已经被吓得说不出一句完整话了：“臣女只是在和姜姑娘开玩笑，对，开玩笑……”
“是啊舅母，子涵她……”
“本宫让你说话了吗？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素羽郡主本想为章子涵求情，却没想到自己反倒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傅若锦，你身为皇帝的嫡亲侄女，骁骑将军的嫡长女，怎么如此没有规矩？难道长公主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不敢，侄女知错，还请舅母宽恕。”
素羽郡主此时恨透了章子涵，这个没脑子的贱人，要不是因为她自己怎会被舅母责骂？
“行了，今日是除夕，本宫也不好罚你什么，你先回去吧。”
“是，侄女告退。”素羽郡主行礼告退，其他贵女也纷纷跟着素羽走了，只留下章子涵一人在雪地里瑟瑟发抖。皇后走到她身边，冷声开口道：“听说，你骂本宫身边的人是老不死的？”
“臣女不敢，臣女是一时失言……”
“一时失言？你可知，你这一失言，你的父母兄长都会受牵连。”
“臣女知错，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章子涵不停磕头。她父亲本就不是什么高官，这万一让三叔父知道了，她以后在太傅府更抬不起头了。
“你父亲是何人？”
“臣女……臣女的父亲是……”
“本宫劝你还是说实话的好，欺君之罪可是要掉脑袋的。”
“臣女父亲只是禹州郡的郡守，臣女是跟着叔父一直住在太傅府。”
皇后差人把她押到她的寝宫严加看管，没有她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她怜惜地轻抚姜璃的脸颊，可怜的孩子好好的却要受这无妄之灾。
“梅若，带姜姑娘去本宫殿里休息，去找太医来给她上药。”
“娘娘，不必如此劳神。”姜璃对刘澜耳语了几句，她虽然不解，但还是答应了。很快，除夕夜宴开始，歌舞升平，酒香四溢。屋外，小太监们点燃烟花，噼里啪啦的一阵炸响，倒是让这个长安城热闹许多。
皇帝和皇后挽手而来，一同落座。姜璃偷偷溜回座位，晏婉清见了，赶紧坐到她身边：“你去哪了？我找你好半天！”
“公主殿下恕罪，臣女不是故意迟到的～”
晏婉清不想与她分辨这些，对她小声道：“你知道吗？刚刚素羽被我母后罚了，那脸色真是好难看！”
姜璃四处张望，转头捂上她的嘴：“这种话公主殿下以后可莫要再说了，小心祸从口出。”
晏婉清连连点头，可当她看到姜璃额头上的伤，差点把碗摔了：“你怎么受伤了？谁欺负你了？是素羽吗？”
“冷静，别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姜璃把她按下：“不是素羽郡主砸的，是章太傅的侄女，章子涵。”
晏婉清气的直接把杯子捏碎了，现在真是什么小门小户的人都可以欺负到她头上了。杯子碎裂的声音几乎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皇帝和皇后自然也注意到了自己女儿的异常。皇帝刚想开口询问，便被皇后阻止了：“陛下，今日是除夕之夜，不如臣妾给陛下献奏一曲如何？”
“哦？皇后既然兴致如此之高，那朕倒是很期待了。”
“陛下，光有曲子多没意思，臣妾听闻姜将军的嫡女姜璃剑舞乃是一绝，与臣妾的琴音最是相配。”
姜璃缓缓上前，对皇帝和皇后恭敬行礼：“臣女姜璃，愿为陛下和娘娘献剑舞一曲，恭祝陛下和娘娘来年风调雨顺，事事顺心。”
琴音铮铮，少女的裙摆随音而动，飘飘乎如羽化登仙，衣袂纤纤，似是与剑意融为一体，柔中有刚，刚而不硬。
“好！”
一曲毕，晏初玟率先鼓掌：“母后的琴音声声动人心弦，姜姑娘的舞姿也让人为之动容，这让儿臣想起了一句话。”
“什么？皇弟可要好好说。”晏婉清把最后一颗葡萄扔进嘴里，对晏初玟道：“皇弟不会是想说巾帼不让须眉吧！”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皇姐。”晏初玟从座位上站起来，对皇帝行礼：“今日是除夕，儿臣送父皇一个大礼。”
“是什么好东西？”
晏初玟拍拍手，只见墨景琰带着一个脸戴面具，身披黑色大氅，头发呈银白色的男子上前：“臣墨景琰，参见陛下，皇后娘娘。”
“爱卿免礼，平身，赐座。”
“陛下且慢。”墨景琰平静道：“难道陛下就不好奇臣身边的这位是谁吗？”
“那你说说，他是谁啊？”
“小生九溟阁主，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九溟阁主一出声，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了。十年前九溟阁横空出世，不出三年便掌握了炽焰大陆所有重要信息，成为炽焰大陆第一情报交易所。两年前，九溟阁又成立了自己的杀手组织，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很多人了。这些年，九溟阁一直保持中立，不参与任何一个国家的纷争与拉拢。九溟阁主也神出鬼没，很少有人能见到他本人。
晏怀远嘴唇微挑，对他道：“人人都知道九溟阁主神出鬼没，朕又怎知你不是冒充的？”
“回陛下，臣女听说九溟阁主有一块通体雪白的玉，摸起来就像是刚从火堆里拿出的石头，分外烫手。”
“这位小姐知道的倒是不少。”九溟阁主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皇帝，转头看向姜璃：“不知姑娘说的是不是这枚玉佩？”
皇帝接过玉佩握在手里，确实如传闻中一般温暖如夏日艳阳。看来，他确实是九溟阁主无疑。
姜璃抬头，看向九溟阁主面具下的那双眼睛。很奇怪，她总觉得这双眼睛在哪里见过，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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