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邝露的生物钟极其准时响起,她猛地睁开眼就看到一片白花花,以及睡得像根木头一样板正的男人。
要不是俩人身上都有着痕迹,乍一看各睡各的无比纯洁。
当然,孤男寡女睡在一张床上,就算看上去再纯洁也不可能是真的。
邝露是个自律的人,而身旁的男人大概因为长时间日夜颠倒的作息而有着轻微的神经衰弱,所以她一动他也醒了。
对方一睁眼深思清明,一点都不想刚醒的人,又或许真的一夜未眠。
但也无所谓,神仙不睡觉很正常,谁能熬得过他们啊。
等邝露洗漱好人已经坐在桌前等着吃早饭了。
好嘛,她也坐了下来,俩人面对面无声用餐,等一齐放下筷子后才有了今天的第一次对视。
“还有两年。”
对方轻声道。
嗯?什么两年?
大概是看懂了她眼中的疑惑,润玉语气平静的解释。
“缘机给你的命理是英年早逝,所以还有两年。”
邝露一愣。
这样吗,只剩两年了啊。
其实作为江厌离的这一生对她来说似乎总有种雾里看花的朦胧感。
也许是记忆未消的原因,两世的经历总是更多的影响着她的意识,而她的人格也早已定型,如果这一世最初就没有那些记忆,或许她会更有归属感。
可惜从最开始,一切都已经定下了终章。
知道自己死期是一件很奇妙的感觉,没有什么太多的不舍,只是觉得有点遗憾。
有点遗憾这一世父母兄弟俱在,自己却要先行一步。
但邝露没有过于沉浸在要离别的惆怅中,就像她自始至终都在往前看,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所以她难过了一秒,吃完早饭就开始安排晚宴的事宜。
晚宴设在岐山不夜天,自温氏被消灭以后,居住在岐山的百姓终日惶惶不安,总担心自己会因为沾上‘温氏’的名头而遭到波及。
但不管是江氏还是蓝氏都没有为难他们。
所以他们依然可以住在岐山脚下,只是这次庇护他们的就不再是温氏了。
至于岐山到底划给哪方,这一切也要在今晚定下来。
因为击杀温若寒的首功,江枫眠作为江氏宗主理所当然的被安排在大殿上首的位置,而邝露和江澄还有魏无羡则坐在其下首座。
一时之间殿内觥筹交错,从最开始的推杯换盏到后面的互相试探,所有人摆着醉意却心里门清。
等大殿氛围到了最高潮的部分,江枫眠忽然举杯起身,一时所有人看向她,而他则看向邝露,高声道:
“我江某人年轻时一腔热血,仗着修为家世四处行侠,青年时娶了爱妻紫鸢,人生虽过的潇洒,却无高名成就,着实平平无奇。”
这自谦到近乎有些自贬的话让在场众人连道非也。
今时不同往日,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聪明人都知道什么话该信什么话不该信。
虽然话是实话,但信却不能信。
江枫眠是不管别人心里怎么想,他有自己的打算,只是心里想着事就没注意到身旁虞紫鸢因为那句‘爱妻’而看向他的神色。
她纠结了半辈子,怨恨了半辈子,也难受了半辈子,却因为他今天这一句‘爱妻’,所有的不甘不满不忿都烟消云散了。
骄傲如虞紫鸢也会为情所困,即便再不想承认,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爱江枫眠的,如若不爱怎么会妒嫉,又怎么会放不下。
而这一切的纠结只因为他对着所有人承认自己是他‘爱妻’而消散。
她原谅他的曾经,也原谅了自己。
鼻尖微酸,低头饮酒。
而江枫眠接着道:“幸而我与紫鸢生下一对儿女,长女厌离不曾遗忘先祖遗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与紫鸢商议便趁着今日大好时光告诉大家,我江氏日后未来的宗主乃我长女厌离。”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被江枫眠的话镇住。
连邝露都诧异的看向江枫眠,而后迅速转头看向江澄。
江澄无辜脸。
“父亲和母亲没和你说吗?”
邝露:什么时候说了喂!
她死死盯着江澄。
江澄耸了耸肩,态度很是无所谓,“别这样看我,其实我从小到大都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天才,无论如何努力修炼也追不上那些真正的天才,偏偏脑子也不如阿姐聪明,其实我压力也很大的。”
他似乎放下了某种担子,连吃饭都显得那么轻松自在。
“本来人就不聪明,后来连修为都比不上阿姐,爹娘想让你继承家业也是理所当然。”
他真的很淡定,淡定到邝露有点怀疑的程度。
“……你甘心?”
她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
江澄摇了摇头。
果然。
邝露心想。
要是她做了十几年少主忽然被换掉肯定也不甘心。
却听江澄道:“无所谓甘不甘心,只是觉得你比我更合适,我也理应让位,你是我阿姐,我们没必要相争这些。”
他的思想太过于高尚,一瞬间让邝露觉得自己丑陋的可怕。
该死,自己怎么能这么阴暗!
邝露内心愧疚的不行,心里总觉得该补偿点什么。
她忽然想起自己还剩两年的时间,既然如此,那么她就给亲爱的弟弟留下一个繁荣而强大的江家吧!
虽然这对于江澄来说可能是个地狱级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