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耀第一次遇见谈宋，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
那天早上，他跟往常一样在自家附近的碎石小道上晨跑。
这一路上他遇见的人其实并不多。
毕竟这个时间点，卖早点的叔叔阿姨早就在摊位上忙活了，而那些个早出晚归的学牲们，或许还深陷在被窝的甜蜜陷阱里，没能醒也根本不愿醒来。
其实要不是为了减轻药物带来的副作用，要不是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个人原因影响到家人的正常作息，沈耀大可不必起这么早。
这本不应该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该有的正常生活。
而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枯燥乏味偏偏就是他所必须且仅能接纳的全部。
哪怕再苦再累，沈耀还是毫无怨言地坚持着。
因为他清醒地知道，他所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好成绩，一个好大学。
没有人能够帮他。
就算是夏天，清晨的风也一样很冷。
沈耀跑着跑着，目光倏忽被路旁一小团灰黑色的生命体给吸引。
他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他想起了学农那天被自己闷死的那只蝴蝶。
也并非是出于怜悯，也许，他只是将那弱小的生命当成了自己。
不再对生活抱有任何期望的自己。
可惜今天他遇到的不是一只蝴蝶，而是一只翅膀被划伤的团雀。
小家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看上去就跟死了一样。可凑近一看，尾翼上的羽毛还在微微颤动。
昨晚刚下了一场大雨，看这样子，这鸟不是伤口感染无法飞起来了，就是在雨夜里被冷风活生生冻傻了。
一夜之间从天之骄子彻彻底底地沦为了刀俎上湿漉漉的任人宰割的鱼肉。
它在挣扎，但明显只是徒劳。
“你一定很痛苦吧。”
沈耀蹲在它身边，似笑非笑地喃喃自语道。
“这样吧，我们来做个交易，我帮你解脱这种痛苦，你就替我……将我的灵魂带到那边去吧。”
他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把银质小刀，那把曾多次在他手腕上留下痕迹的利器。
沈耀的眼里没有杀意，有的仅剩无尽的淡漠与疏离。
那只团雀在他手里竭力扑棱着，却仍然改变不了自己即将和这个世界永远告别的宿命。
忽然，几米开外的草丛中传出了些许不太和谐的沙沙声。
沈耀心头警铃大作，有了上次被桑夏做记录的前车之鉴，难免让他对周遭的异响敏感不少。
不过好歹他也不是什么无能之辈，不到片刻，他明面上不紧不慢地将小刀藏于身后，而那只团雀，则被他无情地直接扔在了地上。
“谁？”
沈耀转过身，望向那在风中凌乱的草丛。
平静的面容下满是戒备。
“我可什么都没有看见。”
只见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在他的注视下从草丛中坐起身来，双手高举过头顶表示投降。
“你好，我叫谈宋，谈笑风生的谈，宋嘛……宋朝的宋。”
从沈耀的视角来看，他看不清谈宋的脸，只能听到对方似乎在笑，看见他背着朝阳，身后，是晴空万里。
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这是一个带着光的少年，他自曦光中而来，仿佛天神降临这人世间。
与他这个自甘在黑暗深渊中沉沦的疯子可真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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