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十一班轮到李燃出物理题考其他人了，当桑夏急匆匆跑到十一班时，李燃正站在讲台上出物理题，桑夏就只叫了李燃名字，示意他快出来，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见桑老师那么着急的样子，他来不及多问，扔下粉笔就跑出了教室，留下一脸懵的十一班众人。
桑夏将李燃带到会议室，路上和他说了一下现在的情况，这次的考试成绩，他和沈耀的成绩都很不错，但是他们其中之一一个人能拿到这个名额，所以添翼计划的招生办老师来学校观察，决定这个名额给谁。
李燃快步走到门口，深呼吸几次，他将手抬起来打算敲门，刚好听到里面传来的说话声，那声音他听过。
“我补充一点，我们家沈耀呢，也是本市关爱自闭症儿童协会的志愿者，孙会长呢，跟我也是很多年的朋友，他对沈耀这几年在协会的表现，那评价呢是相当的高的。”
“的确是很优秀的履历。”
后面这个男人的声音他没听过，应该就是招生办的老师了。
李燃本来就紧张的心情，在听到这些谈话内容后变得更加紧张，心脏又酸又痛，沈耀参加的活动很多，拿到的奖牌奖杯更是堆满了整个杂物间，而且他还有一个有钱的老爸，可以为学校提供资金，也可以在背地里收买老师。而他呢?没有奖杯只有一个，没有资金支持，如果沈耀爸爸送礼，他就真的只是跟在沈耀屁股后面跑了一小段路而已，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他呼吸变得越来越粗重，手心全是冷汗，他还没做好面对老师的心理准备。
“不进去的话，麻烦让一下。”
李燃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头条件反射般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原来是沈耀，他从容淡定，腰背挺得笔直，和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沈耀越过李燃，不轻不重的敲了三下门。
这个敲门的动作，让李燃又想起了面试那天。
添翼计划面试的顺序是按考号排的，沈耀在李燃和程雨杉前面进考场。
沈耀那天穿着一件米白色长款风衣，背着一个米白色的书包，手里拿着一个金光闪闪的奖杯，从容不迫的敲门，开门，轻轻关上门，李燃就这么盯着那扇门，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这扇门一样，沈耀在里面和各个阶层的人侃侃而谈，他就只能像这样隔着几十米，站在外面，想象里面的情形。
过了五六分钟，那扇门才被打开，沈耀笑着走出考场，老师们也都走到门口笑着和他告别，然后他在老师们赞赏的目光中向他走来，李燃赶紧将目光移到楼下，假装自己根本没看他。
但是他没想到，沈耀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主动停了下来，和他说了一句话，他说“最右边的方老师是主考老师，要小心回答他的问题。”他还说了一句，加油。
沈耀没管李燃是什么样的表情，直接离开，李燃的心剧烈跳动，目光一直注视着他走进电梯，直到电梯门关上，彻底看不到他都身影。
“报告。”
“进来。”
沈耀打开门，在他后面的李燃也看到了门内的情形，除了校长和沈耀爸爸外，还有三个中年男人，大概就是招生办的老师了。
“坐。”校长指着招生办老师对面的椅子，让他们坐到那里。
沈耀坐到了更远的那张椅子上，李燃在他后面进门，刚才还拿着简历的老师一直看着他，慢慢将手里的简历放在茶几上。
他轻轻关上门，低着头走到沈耀旁边坐下。
“耀耀，看谁来了，添翼计划办的方老师，你们是见过面的，方老师这次是专程从北京来找你，”沈浩天看着沈耀，笑得很开心的样子，目光移到李燃身上，似乎才想起李燃也是候选者之一。
“哦，对了，还有李燃，呵呵。”
李燃礼貌性的看了沈浩天一眼，本来是想微笑表示礼貌的，可是他现在面部肌肉僵硬无比，根本扯不出一个笑。
“沈耀，在我们学校高三年级排名第一，另一位，”
“李燃是吧，我对你印象很深刻。”坐在校长侧前方的方老师补全了校长的话。
沈浩天身子斜斜地靠在椅子上，胳膊搭在扶手上，腿往前伸，“噢，这两个孩子，一个呢，是一直保持第一，一个呢，是从倒数，一直逆袭上来的，呵呵，厉害，两个都很优秀。”
沈浩天故意强调倒数第一，李燃知道，他这是为了让他和沈耀做对比，凸出沈耀的优秀，同时，也想让他丢脸。
李燃放在腿上的手相互扣着，仿佛身上的衣服被扒光，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你是一个人来的吗？监护人呢？”方老师接过话茬，直接问李燃。
李燃还没开口，沈浩天又开始帮他回答。“呃，李燃的奶奶呢，电话一直接不通，不过没关系，我们是老乡，李燃呢，和他奶奶在我们家也借住过一段时间，我们也算是，半个监护人吧，呵呵呵呵。”
校长在沈浩天再次抢答时向下翻了一个白眼，直接选择不看。
沈耀在借住这句话出来之前一直都面无表情，笔直的坐着，在这句话出来后，他扫了一眼一脸灿烂的父亲，用余光看着李燃纠缠的手指和弯曲的脊背，他嘴巴抿得更紧，但是还是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
扣扣扣，外面有人敲门，然后门被打开，雷鸣的脑袋露出来。
“高校，方老师，巧了，李燃呢，现在住在我家，”
见是雷鸣来了，校长的脸上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向雷鸣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雷鸣走到李燃旁边坐下，“所以我也算是，李燃的半个监护人，不好意思，李燃奶奶今天有事，我来替一下，继续吧。”
沈浩天的笑容逐渐消失，转移到雷鸣脸上。
方老师见双方监护人都来了，直接抛出来的目的。
“今天我们来呢有两件事，第一件事呢首先要恭喜二位，通过我们添翼计划的初选，但是根据一校一册的需求呢，分配给我们鸣龙实验的名额呢，只有一个。第二呢，我们聊聊怎么选。”
所有人都表情都变得严肃下来，名额只有一个，那就证明另一个人就只能通过全国高考拿到青北名额。
“两位在初赛的面试呢，表现都不错，添翼计划的目的呢，是要发掘和培养基础学科方面的人才，学习能力呢，当然也只是基础条件，但其他方面的能力，也很重要。”
“是，方老师说得太对了，据我了解，这个，相较于短时间内的爆发力，那么添翼更需要的是持久坚持的耐力，对吧，方老师。”
沈浩天没了刚开始时热情的笑容，但是抢话的速度一点没慢。
方老师在思考，没立刻回复沈浩天的话。
“当然了，一时兴起，临时抱佛脚的投机者呢，比比皆是，”
李燃双手握成拳，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的手。
“我们家耀耀，一直专注于学习，兼职投身志愿公益，我觉得这样的孩子，应该才是比较稀缺的那种。”
沈耀不管沈浩天怎么夸他，他都面无表情，斜眼看着他，仿佛被夸奖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其他不相干的人一般。
“还有，我听说，能被添翼选上来的，都是对口人才，有些专业呢，这一学就是七八年，所以，一个能长期支持他都家庭，也是很重要的。”
校长无语死了，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暗自叹气。
方老师也似笑非笑的听着他说的道理，不发表意见。
“方老师，我们家的情况呢，我可以……”
雷鸣知道接下来沈浩天肯定要说他家可以给学校捐多少钱，给添翼计划的学生提供多少奖学金助学金，所以他没打算让他说下去。
“方老师，我听说添翼计划一开始换过很多个名字，最后才敲定叫做，添翼，为什么呢，我个人粗浅的理解，添翼计划是要给那些没有翅膀的学生插上翅膀，而不是给那些已经有了滑翔伞的人再添一对，对吧，沈总。”
大家都目光全都放在沈浩天沈上，大家都没想到，从进来就没有说过一句话李燃这会在这时候开口。
“所以你们早就选出来了，对吧。”
他还是低着头，看着茶几。
“什么？”方老师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我的档案，你们都看过了吧，很精彩，什么都有，成绩也是，除了高三这一年，前面一塌糊涂，这还用选吗？按你们的标准，我就是一个炮灰，所有逆袭上来的都是炮灰，”
沈耀眼睛眨了眨，也垂眼看着桌面，在他看来，李燃一直都是一个很骄傲的人，他虽然生活过得不算好，但是也是一个硬骨头，不会轻易屈服，但是现在，他竟然说他自己是应该炮灰。
“什么平均成绩综合能力，说白了，你们就是想要选那些从来都没有犯过错的，从来就是第一的尖子生呗。”
在场没有一个人讲话，大家都保持沉默，李燃说完就起身离开，沈耀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想伸手拉住他，但是他还没抬起手，就打消了拉住他大想法，他有什么资格留下他呢，他们只是竞争者，不是朋友，所有他只能握紧自己的拳头，在心里骂李燃是个胆小鬼。
李燃刚出门，校长也起身，打算把李燃叫回来，被雷鸣拦住。
李燃再次来到江边，弯腰驼背的坐在那里，呆呆的看着江水流过，雷鸣捡了一个大石头递给他，“来，用这个大的更解气。”
李燃没接，雷鸣也没硬塞，自己将石头丢进江里，溅起一个大水花。
“你不用安慰我，我就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雷鸣将手插进裤袋，站在李燃旁边，看着对岸摇摆着的芦苇荡，“就这么决定了?”
李燃盯着脚下的鹅卵石，“老雷，相信你听过鲤鱼跃龙门的故事吧，那你知道那些没有跳过去的鲤鱼怎么样了吗？我奶奶说，那些没跳过去的，摔下来的，头上就落了一个黑疤，所以黄河鲤鱼头上带疤的，都是一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雷鸣就静静听着，一言不发。
“该试的我都试过了，刷题，背书，成绩也一步步上来了，可是还是有差距，好啊，我就试试物理竞赛，没过，没关系，我就再试试机器人，走运，过了，拿到面试资格了，一步步走到今天，我真的就以为我离青北就差最后一跳了，结果今天告诉我，要看综合素质，要看家庭背景，要你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好苗子，兜了这么一大圈，最后还是要比那些我生下来就没有的东西。”
李燃越说语速越快，越说越生气情绪越激动，最后一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
雷鸣等他呼吸调整过来之后才开口，“看来桑老师分析得一点错都没有，你就是那种，见不得花瓶摔碎，就自己先把花瓶砸了的人。”
见李燃恢复了平静，雷鸣从衣服里拿出一份资料，递给李燃，上面写着“添翼计划确认书”。
“你和沈耀过了初选，接下来就是同一个赛道了，剩下的唯一考核标准，就是你的物理，两次模拟考试成绩，只要你能考过沈耀，添翼计划的名额就是你的。”
李燃一下一下的摸着手里的确认书，眼睛看的却是自己的手指，“考过沈耀，可能吗？”
沈耀有优秀的专业老师一对一辅导，他刷过的题比他从小到大刷的题加起来的三倍都还要多，他能赢过沈耀的几率比鲤鱼跃龙门成功的概率还小。
雷鸣弯下腰，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李燃你记住，你的目标，从来就不是那条鱼，而是那个龙门。”
老雷说的对，他的目标从来就不是超过某一个人，而是越过那个龙门。
也许，他和沈耀不会一直都是竞争对手，他们的关系还可以归结为同学，伙伴，他一直以来的对手，是心里那个懦弱胆小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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