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怎么想的呢?”应怜己示意他跟自己漫步散心,天上的月亮皎洁明亮,却也难免会被往来的乌云遮蔽,只能时不时投下些许微光。“会怪罪我吗?”
他摇了摇头,“若你浇灌了一束玫瑰,你便该给它寻个好买主。若你喂养了一只绵羊,你便该给它找个好皮匠。卖出玫瑰的钱用来果饥肠辘辘的腹,卖出绵羊的皮用来编无法蔽体的衣。对大多数无可奈何的人来说,能给自己浇灌的玫瑰寻个好买主便就是爱了吧。”
“你是这般想的啊。”应怜己喃喃说道,“我也曾这般想过。”她望向月亮,可怜的月亮,依旧被乌云束缚,不得脱身。而乌云也觉得自己无可奈何,是风驱赶着它遮蔽了月亮,要怪,便就怪这风吧。
“要逃吗?”应怜己以为自己不会说出口,这句话实在是个祸患。但被形骸扭损之术割裂百口后,她似乎不再擅长掩盖自己的真实想法了。“跟我们一起逃走。”她加快了脚步,想要逃离,因为她的身体感到了危险,她正在自找麻烦。“我不能承诺什么,逃走的话肯定会比待在城邦中更危险。强盗山匪秘术追杀者毒物魔兽,落到他们手中我想一定讨不得好。食物的话虽然我对自己的厨艺有点自信,但食材所限的话就得吃特别难吃像呕吐物一样腥臊的魔兽肉。到处奔逃,劳累。捷尔德见到你会开心的吧,她会教你编辫子。哥德夫雷看着有点吓人,但他其实只想自己不被打扰。”
说着说着,她发现自己的身旁没有人了。她回头看去,原来那人在她说出‘要逃吗’的时候,便已站在原地,没在跟来。
一滴眼泪从那褐发绿眸的面容上落下,“谢谢。”他说,“抱歉。”
“这样啊。”她伸手拂去那抹泪痕。“那愿你往后幸福,美迪丽。”
“我演得很不像吗?”扮作尤金尼亚姿态的美迪丽对她轻声问道。
“不。”她说。“是我在不知不觉之中,对尤金尼亚已是太熟。”她没有问美迪丽为何会扮成尤金尼亚的摸样,她不好问,也不想问。她不过是感到很悲哀。
她有智者的痛苦,亦或是被称为先觉者之痛。所谓人力有所穷限,其悟性才智亦被划分三等。
一等愚者,懵懂未开似野兽之辈,生来便无法理解他人话里机锋。见笑脸便以为善,见哭脸便以为恶。不知思量,不计后果。得过一日且一日,在愚昧茫然之中,人生便被啃噬殆尽,却也因此有无知之福。
二等凡人,多数者,普遍者,欲纷杂者,冒聪明像者。朝堂高官,走夫百姓,求声香财色权,
盈旁门,走小道。灵智开能闻圣人言,性欲贪因而又断章取义者。心无稳,身无定。惧恶者横暴又羡恶者财权,享善者善福又恨善者广缘。终其一生,不过是为二世三俗灌输之四书五经,七情六欲反复拉扯,身受八重九灾十劫之苦。身历红尘劫世,有所感念,却无可触摸蛛丝一线,为最痛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