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3

她听着那些话如芒刺背，心里顿时局促不安，着急得跟个什么似的，忙地指着站在一旁的小厮道，“这是我方才经过后花园时不小心跌跤沾上的，看门的小厮是知道的，他亲眼瞧见了的，不信你尽可问他啊！我没有说谎，我是冤枉的，太太。”

兰麝见她这般铁嘴钢牙，能言善道，不由冷笑一声，怫然作色道，“你倒是头脑灵光，口齿伶俐，但若真是如此，衣服上又怎会挂有苍耳？咱们府里可没有这种野玩意儿，事到如今，你还不肯吐露实情，是不是？你当真就这么‘死鸭子嘴硬’，是吧？我告诉你，典当铺的高老板已经清清楚楚地将全部首尾都告诉我了，你若还不说便等着被家里人殓尸吧！”

她泫然泣下，磕头如捣蒜，声音沉郁而窒闷，“太太，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猪油蒙了心作出此等忘恩负义之事，但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不然我不会盗窃的，如今我娘重病在身，急等着银子治病，而我爹又嗜赌成性，压根不管我娘的死活，谁承想‘屋漏偏逢连夜雨，船头又遇打头风’，我爹又负债累累，一时根本筹不足那么多钱来，他便打算将我妹妹卖进那烟花之地去填那座无底洞，而我实在不忍心见一母同胞的妹妹泥足深陷，倚门献笑，这才起了歹念铸成大错，求太太念我是初犯，饶过我这一回，求您垂怜。”

我原有些发白僵冷的手指渐渐变得和暖红润许多，我瞧她说得声泪俱下，一副恳恳勤勤的模样，倒不像是说谎，语气不禁轸悯几分，“人活一世，总会经历些挫折坎坷，但无论是面临何种困苦，总归要留有一线原则，不能窃衣取温，寒了身边人的心，事到如今，我只问你一句，你可知道错了么？”

云珠抬头看着我，眼眶红通通得蓄着热泪，仿若两汪淃涟流波的清泉，言语止不住的真心实意流露，“我知道错了，太太，我真的知道错了，无论是何种惩罚，我都心甘情愿领受，谢您悲怜，谢谢您。”

她这一番认错言语，叫我心中很是宽慰，是以正色道，“如你所言，人有错理当受罚，你虽罪不至死，但罚不可免，我便罚你受二十大板以儆效尤，你心中可有不服？”

云珠摇摇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我既做了这般丢人现眼的事，便也不怕颜面尽失，太太宽仁才叫我受二十大板，我不怕的，谢太太恩典。”

我微微侧首吩咐人搬了长凳来设在庭院中，她走过去主动伏稳了，我眼见着臂膊粗的竹杖时起时落恶狠狠地打在她身上，甚至能听到竹杖经过半空时发出的尖锐刺耳如陶瓷破碎般的声音，但她愣是咬紧牙关一言不发，任由涔涔冷汗从她额角淌落，看得人心寒胆落。

我思忖着时机已然成熟，不紧不慢启齿道，言语间尽显机巧与诫饬，“日后若是谁再明知故犯，到时便不是一顿板子便能了事的了，我能宽仁一回，却也不能宽仁到头，我待你们好，皆是因为我心慈，但你们当中若是有人自作聪明，蹬鼻子上脸，自以为讨饶几声我便能赦过宥罪，那便错了主意，我要是没记错，后院那口井应该是当年犯错奴仆受罚的地方，若真有不怕死的，那只管太岁头上动土，我倒不介意再恢复这项规矩，送不安分的人上路，只是不晓得某些人禁不禁得起了？”

底下众人个个敛声屏息，色如死灰，见我发问方才齐齐跽跪在地，异口同声道，“太太教诲我等必定铭记于心，一日也不敢忘却。”

此时二十大板子已然打完了，兰麝见我意欲起身忙走上前来扶我，我眼瞧着云珠奄奄一息，伤痕累累的模样，心里终究还是有些不落忍，遂吩咐了几个丫鬟扶她回去，接着便遣散众人径自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