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波流盼,眉峰蹙起,常妈替我询问道,语气中暗含着错愕诧异,“谁啊?霜桃,这都什么时候了,好好的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来人可有说是找谁么?是位先生还是位小姐?”
霜桃不暇思索,“是位小姐,说是前来找先生的,但我瞧她眼神有些躲闪,心孤意怯得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像是另有隐情,所以想着进来询问太太一声如何应对。”
我心里忽然生出种不好的念头叫我有些担忧,“无论如何,先请人进来吧!外边雨霾风障的,别叫人着凉了,以为这就是咱们家的待客之道呢!”我转首复又吩咐道,“常妈,你叫人熬碗姜汤送来给客人暖暖身子吧!”
常妈答应着去了,霜桃界面道,“太太,那位小姐如今就在门外等着呢!”
我颔首答应,站起身往门口去,当房门洞开的那一刻,冷空气顿时化作幽谷青涧滚瓜涌溅而来,激得我不禁微微发颤,即见一位聘婷秀雅的女子茕茕独立在房檐之下,偶有冷冽寒风吹过,垂挂的风铃便窣窣作响,听起来仿若独守空闺的思妇在月出日落时低低啜泣揾泪,只觉一股悲婉哀凉。
我细细端相,可见她容颜稔稔腻腻,肌骨玉润冰清,脸如莲萼,唇若樱桃,两弯眉画远山青,一双眼明秋水润,如一枝盛放在沉沉寒夜中和着清冷月色散发清馨芬馥的清雨梨花,楚楚动人,让人不禁生出怜爱之心。
我望得久了,竟生出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样的神情韵致好似曾日日相对过,思索片刻,我陡然醒悟过来,这样的神态仪容可不是像极了已故的婧娴么?这一刻,我的心陡然缩紧起来,心里的猜想也显而易见地得到了证实。
我微微侧身,让出一条能容她步入的道路来,面上却不露形色,语调淡然得如一池静水,“请进吧,小姐,外边寒气重,小心别着凉受寒了。”
她微微颔首,很礼貌地向我微笑致意,我们先后走到沙发边落坐,霜桃很体贴地与她倒了盏热茗送来,我见她鬓发濡湿,滴着水珠子乱糟糟地贴在她脸侧,遂侧首细声吩咐道,“霜桃,你去取条干净的毛巾与毯子给这位小姐。”
霜桃垂首低眸,态度谦恭温恂,秀里秀气道,“是的,太太。”说罢头也不回径直去了。
我转首看着眼前这位小姐,语调温婉清润,“小姐,请恕我冒昧,请问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不知道你此番深夜前来是有何要事吗?”
她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双手紧紧攥着衣摆,犹豫了片刻,方才低着眸缓缓道,“回您的话,我姓姜,名琇莹,家住在南屏路一百零八号,我知道我这般不请自来,实在是很唐突很失礼。”
“但我真的是到了山穷水尽,万不得已的地步,否则我绝不会登门叨扰的,我是为找宋先生来的,不知道宋先生现在是否在家吗?”恰在这时,霜桃拿着巾毯下了楼,她抬手接过并向霜桃道谢。
我看着琇莹擦拭头发,言辞和婉清畅,“我先生不在家,姜小姐,如果你的事真的很要紧,那你可以告诉我,或许我可以替你想想办法也说不定。”
琇莹摇摇头,声音低低的,“对不起,宋太太,我的难处您帮不了。”
我看着她,心中竟又有些不忍,但我必须捅破这层窗户纸,遂以一种揣测的态度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有孕了,是不是?姜小姐,并且这孩子与我们家有关,与我先生有关,否则你不会这样失礼地深夜前来,是吗?”
琇莹猛地抬头,眼里无不盛着错愕讶然,沉沉地积淀在眼底,如一潭深碧的水,连声线都显得有些急促,“您怎么会知道的?宋太太,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语气淡淡的,“姜小姐,你的言行无不彰显着你是读过书有知识有文化的人,你应该知道‘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故事,你肯这样不顾尊严地到我们家来,那一定是为你身边极亲近的人,而你从一开始便诚惶诚恐,想必是为您自己的事,而能让您这样难以启齿的事无非那么几件,我说的对吧?”
我静静望着她,继续道,“你们开始多久了?姜小姐,孩子多大了?请告诉我,请把一切都告诉我,我想我有权利知晓全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