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咔哒，沈耀回来了
李燃抬头朝门口看去，放下手里的策划案，“今天怎么这么晚？”
“临时科室团建，周主任请大家看电影。”
周主任，沈耀的直系上属，也是他的恩师。别人的邀约沈耀一般都选择拒绝，十次有九次拒绝的那种，周主任的面子他还是会给的。
沈耀边脱外套边说，“到了电影院，电影开场后几个同事在群里说没空，不能来了。一个科室十来号人，就剩我和陈雪月。”
说完他觉得有些好笑，这心思，都摆在明面上了。
李燃耳尖动了动，侧过身对着放下包，走进厨房倒水的沈耀，毛玻璃门挡住他半个身体，“陈雪月，你那个师妹？就你们俩？”
沈耀不解，刚才自己回答过第二个问题了，李燃为什么还要问一遍？
“嗯，是她，到的就我和她。”沈耀喝了口水，语气平平，“电影太无聊，开场十分钟我就回来了。”
大多电影头十分钟也看不出的所以然吧？看来沈耀对他那个师妹没什么想法。
李燃眉宇间陡然生出餍足，哼笑一声，手一撑膝盖，起身，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地往厨房去，“我饿了，煮碗面，吃不？”
沈耀往后靠在料理台边，“不吃。”
“几个蛋？”
“一个，荷包蛋。”
李燃挽好袖子，开火，热锅，倒油，鸡蛋敲入锅里，滋滋冒响。沈耀喝着水，目光隔着厚厚的玻璃，看见扭曲的李燃，他嘴唇轻微张合，小口小口抿水喝。
“这杯水，你能喝到明年。”李燃接水时说。
沈耀：“…记得把水杯冲下。”
然后他把水杯放下，扭头就走。
李燃笑，盖上锅盖，认命地拧开水龙头，三下五除二把杯子洗好，倒扣在架子上沥水。
02
“你刚不高兴了？”沈耀用筷子戳了下蛋中间，奶黄流心顺着那个小洞往外冒，他体贴地提醒李燃是什么事，“我和陈雪月看电影。”
李燃吸溜面条，摇头，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为什么要生气？”
这一轻飘飘的疑问，沈耀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李燃，相处久了，情绪可以通过动作，话语，语气哪怕是眼神感知，沈耀回味过来，方才李燃的语气极像是不满，可眼下也确确实实不像动怒。
他和李燃拉拉扯扯多久了？五年吧？好长的时间，可怎么好像毫无进展。
还是有长进，他俩现在都能心平气和坐在一块吃面了，平常也能一块窝在沙发里，虽然一个要办公，一个要读专业书，却不至于像刚开始说两句话两个人就开始冒火，语气阴阳怪气，不戳两下对方痛处就不罢休。
李燃声音把他思绪拉回，说他回去一趟，回星洲，明天谈合作，后天要十一班的那几个老同学见一面。
李燃一门心思赚钱，大三就开始拉投资搞创业，短短四年，手下的科技公司已小有规模。
“你们很久没见了吧？”沈耀印象中，这两年好像没没怎么听李燃说和他们吃饭的事，偶尔会在微信群里聊天这他是清楚的。
“嗯，挺久了，出社会的都忙得脚不沾地，读研的也没好到哪去，程雨杉和边晓晓成天早七晚十，被导师磋磨。”
“她俩这么忙，也去？”沈耀佯装无事地问，偏偏李燃余光瞥见他抠手的动作。
沈耀现在病好了，不会做什么冒进的举动，只是这抠手的毛病留了下来，好在只是捏一捏，不会造成什么皮肉伤，李燃也就没有非要改正他的打算。
李燃笑，“我和程雨杉早就是过去式，老同学叙叙旧，别小气。”
相较于对待其他人凶巴巴的，李燃对待沈耀可谓是从来都柔声细语，哪怕是针锋相对，也没有说过什么特别难听得话，除了被沈耀逼急了之外。最早是寄人篱下的求全，后是看沈耀可怜的怜悯，再后来他发现沈耀并不坏，一直到今天，他还背着所有人和沈耀厮混。
他语气带笑，最后几个字说到后头都拖了音，像在生硬地哄沈耀。
提及星洲，沈耀想起回来路上被自己强行挂断的两个电话，抽了张纸巾，擦擦嘴，丢进垃圾桶里，“我明天上完班，也要回一趟星洲，家里有事。”
李燃一下紧张，“沈浩找你麻烦？”
自从沈耀父母离婚后，沈浩这个名字就很少被提起。
“没有。”沈耀摇摇头，云淡风轻地转到另一个话题上，“今晚不准到我房间来，太挤，睡得难受。”
小气是吧，小气到底。
“……”李燃呆愣，听见门关上的声音都没反应过来，万分不解，声音跟自问自答一样，“这理由你自己信吗？”
03
李燃手臂被枕得发麻，沈耀一向觉浅，动两下就被醒，他睁眼看着李燃，不满地咕哝两声，转了个方向继续睡，李燃给沈耀扯好被子才下床。
等到七点半闹钟响起，沈耀准时睁眼，床边空荡荡的，想起人昨晚说一早的航班还有自己迷迷糊糊看到的李燃。
他洗漱完，从衣柜里拿了要穿的，又挑了套换洗的衣服丢进脚边打开的行李箱里，直接拉去医院，下班直奔机场。
沈耀到星洲是晚上八点出头，李燃去机场接的沈耀，沈耀坐进黑色奔驰的副驾驶，他不记得李燃在星洲放了辆车，还有一股浓郁的栀子香，“这谁的车？”
“租的，接客户用。”李燃启动车子时，沈耀还是从浓郁的香水里闻到酒臭味，他皱眉，摁住人的手腕，“你喝酒了？酒驾？”
李燃诧异抬了下眉毛，“喷了这么多还能闻到？不是我，刚才送客户回酒店，他被郑泽那小子灌了些。”
他还一路都开着窗通风散味儿。
沈耀松开手。
“送你去沈家？还是回我那儿？”
“B。”
李燃问一会儿要买盒套备着？沈耀瞥他一眼，用眼色讲了无数脏话，摇头，很累。他忍不住打起哈欠，说到小孩太恐怖，一路哭个没完。李燃笑，没事，反正你不会有。
沈耀眼皮有些重，耳边像罩了一层塑料，李燃的话他听得也不大清晰。
李燃分出手来给沈耀把座椅放低，过了一条街，等红灯时，李燃扭头去看沈耀，人已经偏着头，脸颊碰到自己肩膀睡过去。
04
这是房子是李燃买的二手房，一室一厅，地段中规中矩，所以房价也算得上便宜，又碰上上一任业主急卖，二十万出头就拿下。本是给葛奶奶住着，可老人年纪大了，一心想落叶归根，半年前搬回老家去了。
沈耀揉揉眼皮，“李燃，我想喝水。”
李燃放下车钥匙，拿着杯子给他倒。沈耀听见烧水声，又听见李燃跟谁聊天，说，“国贸的老火锅？地址发一下，很久没回来。”
火锅？总不会是应酬，明天…应该是跟十一班聚餐的地点。
条件有限，李燃拧开一瓶矿泉水给兑温了才往沈耀手里放，“浴室小，将就点用。”
沈耀不知道怎么回答好，所以闷声把水喝完，起身去洗水杯，拉开橱柜放进去，车上短暂的眯了一会儿，他现在精神不错，问了些李燃今天谈应酬的情况。
第二天，沈耀大清早回趟沈家取了辆车，和沈浩碰了个面，然后手边提着买的吐司，牛奶和鸡蛋回来。
李燃起床时就听见外头乒乒乓乓地动静，一拉开门，沈耀站在厨房给他吓一跳，前面的血泪教训告诉他大事不妙。
李燃大步迈进去，顺势拿过沈耀手里的锅铲，“我来就行。”
沈耀手一空，看他乱糟糟的头发，估计一醒就跑来，“煎个蛋而已，你怕什么？”
“这家里就这一口锅，别给干报废了。浪费粮食。”李燃抬抬下巴，示意他看垃圾桶里那黑黢黢的蛋。
“你什么时候出门？”
“过一会儿，先去看看我妈和亮亮，聊聊升学的事。”
沈耀把车开进国贸的地下停车场，手握方向盘，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目光流转，他发现了那辆车牌尾数为686的黑色奔驰，可惜的是附近没空位。
他看了眼手表，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钟头，沈耀熄了火等待。不到十五分钟，黑车奔驰前边那辆奥迪被开走，沈耀心满意足地停进去。
手机震了两下，是林凌发来的消息，他俩找了一家到停车场路口的必定会经过的店铺吃，一家法餐，选了一靠窗的位置坐。
他想，李燃那家伙万一光顾着和程雨杉聊天没看见他，要怎么办。
他想，他应该会打电话把李燃叫回来，或者…压根等不了多久，进到那家老火锅。
思来想去，沈耀还是给李燃发了条消息，“出门了，在相亲。”
05
火锅店喧闹的人声掩盖了请问的振动且短促的振动声，沈耀的消息也就被搁置在一旁。
李燃说的不多，大多数时候在听，江晴朗过段时间要去韩国集训，听说是非人训练，但他还是兴致勃勃，边晓晓拉着程雨杉说pr又送了好多好多东西，你要不在替我用点？程雨杉连连摆摆手，说两个月前才寄了两个半人高的箱子，放不下了，也用不完。禹洋说起话来不如常人顺畅，但比起高三那会儿，每次见他都有不小的进步，时不时笑声朗朗，背也板正…
李燃提前去前台付钱，他飞快支付完，点开了那天未读信息，眼睛霎时睁大，费解的神色一瞬转为怒意。
相亲？这沈耀哪根筋搭错？
他不由想到沈浩，不出意外，铁定有他一份功劳。
江晴朗从后面揽住他的肩膀，“那多谢燃哥请客。”
“谢谢燃哥。”
“谢谢燃哥。”
“谢…谢燃哥。”
李燃朝他们几个笑，“少来这套。”
除了火锅店，李燃低着头走路，手指飞快打字，自然而然落在对于后头，程雨杉看他心不在焉，担心人走着走着会不小心摔倒，所以就放慢脚步，走在李燃身边。
沈耀还没来得及看手机，就看到了李燃和程雨杉并肩而行的画面。他手中紧握着叉子，不经意间划过餐盘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他对着面前一袭白裙的女人说，“抱歉。”
程雨杉皱着眉头，因为从前被继父偷窥，她如今对镜头或是别人明晃晃的目光极为敏感，让她如芒刺背。她余光一瞥，便愣住，稍微偏头看过去，用手肘碰了碰身旁人，那是沈耀吗？
李燃正一心想着沈耀，听身边人一提及这个名字，他便立刻回神，顺着她目光看过去，猝不及防和沈耀四目相对，尽管相隔几米，他还是感觉到，沈耀脸上那腾腾燃起的不悦之情。
程雨杉刚刚碰了李燃，沈耀有些坐不住，从小受到的礼仪指导提醒他现在不能离桌，他在心底默念冷静，可还是在怒火中摧毁。
他起身，桌上的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李燃说，“出来。”
上边还有五六条未读消息，都在问他人在哪。
沈耀一瞬间冷静，在林凌不解的目光里，说自己要去趟洗手间。
面无表情的李燃看着沈耀起身离开，这回这么听话？他嘴角弯，好整以暇地等待，但这不代表他心里没火，过了三四分钟，沈耀回到位置上坐下，李燃心里那股火又悄然涌动，只是他无法直接表现出来，那女人要是问自己是谁，他要怎么回答？朋友还是炮友？
朋友干涉相亲没必要，炮友干涉那别人会以为他有毛病。
程雨杉抬手在他眼前晃两下，“李燃，李燃。”
林凌司机临时被林父叫去接人，这会儿没法过来，便让麻烦沈耀送她一程，路上出租车上都有股难闻的味道，她坐不了。
可林家哪会只有一个司机？两个人都心知肚明，是给两人留时间空间，即使如此，林凌在问旁的司机也是一样的答复。
沈耀闻言笑了笑，从小娇惯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挑剔，他也一样。但李燃就没有，他大一那会儿挤公交挤地铁，吃饭也含糊，汤汤水水，寡淡得很。
沈耀下到停车场，摁了两下钥匙，确认车的位置，走了几步才找到。他眼珠子转了下，李燃的车都在，人坐在驾驶位，太暗了，他看不见李燃的表情。沈耀在短暂的意外后便径直从他车前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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