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想杀人，可是总有人要逼我。”
龙有逆鳞，触之即死。
而他的逆鳞，就是亲朋。
尤其是，四年未见，相见却未曾好好叙旧，他便永远的离开了。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后悔，明知道父皇身体不好，他却因为赌气，即使只有一步之遥，他也未曾好好的陪父皇。
思念成疾，药石无医。
“逼迫于你？”
寂静许久的叶鼎之愤怒咆哮，“难道不是这个狗皇帝先逼迫我的吗？”
“我的父亲一身为国，征战沙场，兔死狗烹，却被冠上谋逆的罪名，抄家灭族。”
“文君不喜欢他，他非要强迫人家嫁给他！”
“文君都已经逃了，已经嫁给我了，我们过得很快乐，却又被他关起来！”
“他是皇帝，后宫三千，而我只爱文君一人，我们各过各的不好吗！”
“他怎么就不能跟他的好弟弟学一学？他的那位好弟弟可是连皇位都能让，他为什么就不能把文君让给我？”
“呸。”萧楚河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明德帝不知何时站在萧楚河的身边，一把按住他的肩膀，“书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当年北阙主动挑起战火，入侵北离，先帝令叶羽为大将军出兵讨伐，为了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先帝才下了绝杀令。可叶羽却故意拖延行军速度，放跑北阙余孽。也正因如此，太安殿大怒，不再念及往日情义，以谋逆之罪灭了叶家满门。”
“北阙是我父亲故国，我父亲不过是念及故国情谊下不了手，何错之有。说到底还是太安帝忌惮我爹功高盖主，想要找个理由除之而后快。”
“若是孤没有记错，叶羽原是北阙的弃子，他被北阙抛弃无处可去才来到了北离，幸得先帝收留。后得先帝担保，才在北离站稳脚跟，后来慢慢施展才能，位及将军。只是他好像并不懂得感恩，一直心心念念的还是抛弃他的北阙。“
“你说你这一生，有什么趣味呢？”萧楚河面目表情的看着叶鼎之。
从小到大，一直想着为叶府翻案，却不知自己的父亲就是做了谋逆之事。
后来来了天启城，来到了这个离自己仇人最近的地方。但就因为遇见一个漂亮姑娘，就发了疯失了神，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初衷，血海深仇也不顾了，人家是否有婚约在身也不顾了，一心只有情爱。
最后，与他一起私奔的那个女人放心不下另外一个孩子，离他而去，他就以为全世界都背叛了他，然后就发起魔教东征，残害百姓无数，这是要全天下人都为他们的爱情陪葬吗？
“史书，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叶鼎之面色阴沉，眼含凶光，冷冷的盯着眼前这个弱冠少年。
“自欺欺人。”萧楚河冷笑一声，却忽然冲着一个黑暗的角落轻呼一声，“师父，百晓堂是怎么记载太安十三年，叶家谋逆一案的。”
没有什么是比偷听别人家的热闹还被当场逮住更尴尬的事情了，姬若风仍然缩在角落里没有出声，他肯定是在炸他，他不能上了他的当了。
“师父，师母她……”许久没有等到姬若风的萧楚河也不恼，慢悠悠的准备掀他师父的老底。
“哎哎哎……”姬若风瞬间出现在青云台上，捂住了萧楚河的嘴巴，他现在十分确定以及肯定，这绝对是萧楚河，除了他，没有哪个小崽子不仅知道他的私事还敢这么大胆当众宣扬出来。
“真的是，长大之后一点都不可爱了。”姬若风恼怒的瞪了萧楚河一眼，毕竟是自己收的好徒弟，也不能大庭广众之下打他一顿，只好愤恨的放下手。
“太安十三年，北阙倾全国之力入侵北离，将军叶羽率兵八十万大军，出征退敌。太安十五年，北阙战败，帝有令，斩草除根，将军叶羽追兵不力，北阙连通皇室在内的五千余人逃至境外，在天外天苟延残喘。帝大怒，以谋逆罪灭了叶家满门。”
“瞧见了吧，百晓堂的消息从来无误，这个消息，可以收你黄金千两。”
“叶鼎之，你总说，天下人负尽了你。你师父对你不好吗？百里东君对你不好吗？我王叔对你不好吗？”萧楚河站在青云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叶鼎之。
“我皇爷爷做的最错的两件事，一是收留了叶羽，二是没有将叶家斩草除根。”
若是没有收留叶羽，并且给他手握重兵的机会，换一个人去北阙战场，就不会有天外天，更不会有魔教东征。
若是当初以谋逆之罪屠尽叶氏九族，而不是放任叶鼎之逍遥在外，天外天也不会有那个底气来一场魔教东征。
“时至今日，百里东君，王人孙，叶小凡，甚至连琅琊王……”萧楚河今夜第一次抬眸看了一眼角落里的萧若风，随后迅速移开双眼，“他们都不想你死。”
萧楚河突然提高了声音，眼眶猩红，闻着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的血腥味，几欲作呕，“可是，你们自己回头看看，血流成河，尸骨成山。不知你们夜深人静，是否会听到百姓的哀嚎。”
“你们一场兄弟情深，我北离百姓就该受这无妄之灾吗？”
“你们谁都说他可怜，可人生在世，谁不可怜？”
“有些人辛劳一生，最终连温饱都不能解决；有些人满腔抱负，忙碌一生却碌碌无为；有些人拼尽全力，只想活着却含恨而死……”
“他们不可怜吗？”
“就因为他可怜，别人的师父同门就该死，别人的朋友亲人就该死吗？”
“他们只是想要守护自己的家园，只是想要保护自己的亲朋，他们就只是想活着，都这么困难。你自己说说，到底是谁可怜？”
明德帝将情绪激动的萧楚河揽进怀里，轻声安抚，慢慢的萧楚河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
就因为萧楚河自己上过战场，所以他见过那些将士为了身后的黎民，为了身后的疆土杀红了眼的模样，即使力竭也要拼着最后一口气用手中的长刀划破敌人的喉咙。他们这么努力的守护着这片土地，想要为自己的妻女护住一片净土，而这些人，就为了一句兄弟情义，竟然就置万千黎民的性命于不顾，竟然就这么轻飘飘的想要放走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们的努力，他们的性命，在他们眼里好像就是一个笑话。
“今日，你们保不住他，叶鼎之必须死。”
“楚河……”萧若风欲言又止。
“琅琊王莫不是还想要为这个逆贼求情？你对得起你身后的黎民吗？”
看着琅琊王纠结的模样，萧楚河心情有些复杂，“王叔，有时候我真的想刨开你的心看看，看看他到底长在哪里。”
“为什么世人的心都是偏的，只有你，心刚好长在了胸膛的最中央，不偏不倚。”嫡亲兄长不想辜负，学门同窗也不想辜负。
“世间安得双全法，可是你总想尽善尽美，顾得周全……”即使，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就连未及冠的儿子都可以舍得下。
“你似乎有些狂妄了，现在的你，还不能决定我的生死。”叶鼎之皱着眉，眸色阴沉。
“鬼仙境，真的很厉害。但是，你怎么确定我刚才展示出来的实力，就是我的全部呢。”萧楚河嘴角含笑，语气温和，丝毫看不出两人是在讨论生死之事。
“今日我敢来，就说明我有必胜的把握。”
“洛首领，你也该现身了吧！”
叶鼎之抬起头，握剑的手忽然剧烈的颤抖起来，“文君。”
叶鼎之痴痴的看着站在洛青阳身边的女子，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想说话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易文君便也这样看着他，相视无言许久之后才终于颤抖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既然，人都来齐了，那这件事情也该有个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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