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海之上,一身白衣翩翩的海盗头子正躺在甲板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他伸出手掌,看着指间那闪着幽光的玉扳指,喃喃道。
萧凌尘王叔,这海上待倦了吗?
曾经位列北离中军三神将,沙场之上纵横无敌的王劈川,挠了挠脖子。
万能角色(王劈川)别的都还行,就是老起疹子,难受啊。
萧凌尘唉,怀念天启了。
身为琅琊王,却一身懒散之气,与天启羸弱的世家公子一般无二的萧凌尘坐了起来,挠了挠头。
萧凌尘想去千金台赌一把,再去碉楼小筑喝个酒,再去彩云追月阁睡一觉。
万能角色(王劈川)吃喝嫖赌。
王劈川踹了萧凌尘一脚。
万能角色(王劈川)王爷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儿子。
萧凌尘笑了笑,眺望着海面,并不说话。
王劈川挠了挠头,怎么还装起深沉来了。
突然就听得萧凌尘暴喝一声。
萧凌尘扬帆!起航!
万能角色王爷!前往何方!
萧凌尘天启!
万能角色天启?天启四面无水,我们的船开不到天启啊。
萧凌尘那就骑着马去!没有马便走路去!带上你的刀,磨好你的枪,杀他个片甲不留!
萧凌尘一挥衣袖,指着岸边。
萧凌尘放心吧,当我们临岸的时候,有千军万马等着我们。
他转头,望向王劈川,王劈川面色平静。
时机到了。
刚刚收到那封信的时候,他就知道,时机到了。看来啊,这个侄子,终究是比他这个儿子快了一步。
离海之上,一艘大船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无首战鹰旗在风中猎猎飞扬。
一身白衣的萧凌尘深吸了一口气,回来了。
离海岸上,此时列着数千铁骑,他们气势汹汹而来,如今却是无比安静。
“请诸君告诉我,那里是何处?”
“天启!天启!”众军士高呼。
“此去天启,琅琊军临,再震北离!”
“震北离!震北离!”
“定不负诸君。”
平清殿外。
萧若瑾是凌尘带兵吗?
萧若瑾目视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萧楚河轻轻点头,示意明德帝他都已安排妥当。
萧若瑾传令下去,不必有无谓的冲突,我们在这里等他。
说完,也不顾周围人震惊的目光,自顾自的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宫门之外,萧凌尘已经率着大军赶到。
黎长青高喝一声:“全军戒备。”
萧楚河开宫门。
黎长青着急的看向明德帝,却发现明德帝依旧在闭目眼神,似乎这一切与他没有半分关系。
言语间,宫门已经打开。
鲜红甲,血龙枪。
身穿鲜红色铠甲,手持长枪的年轻男子踏马而入。
那一瞬间,明德帝睁开眼睛,也仿佛看见了当年的琅琊王踏马入宫的场景。
萧若瑾真像啊。
紧跟着萧凌尘和叶啸鹰,琅琊军已经踏入了宫城之中。为首的三人,一人持着长枪,一人拿着两柄短枪,还有一人背着一把长弓。王劈川,肖斩江,以及薛断云。
萧凌尘纵马跑到了平清殿下,翻身下马,踏着台阶一步一步地往上走着,叶啸鹰没有跟上去,只有一个铁甲覆面的副官跟在他的身旁。他朝上面缓缓地走着,铠甲磨蹭着,发出森森的金属声。
平清殿前,明德帝,兰月侯,萧凌尘,萧楚河都没有说话,仿佛只是分离多年未见,突然见到了,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处开口。
远处宫门之中,又有一队人马行了进来。他们骑着白马,穿着白色的铠甲,额间绑着白布。北离只有一支军队会有这样的装扮。
守陵王军。
浊心公公等三人从马上翻身下来,浊心从袖中掏出龙封卷轴,高高举起:“我有龙封卷轴在手,先皇亲笔撰写。”
浊心公公疾步走上台阶,手中高高举着龙封卷轴:“先皇龙封卷轴在此,还不立刻跪拜。”
“拜!”叶啸鹰怒吼一声。
琅琊军齐刷刷地全部跪下。
守陵王军也全部跪下。
禁军和虎贲郎则犹豫地站在原地,一个个都有些不知所措。
萧凌尘公公。
一个淡淡的声音忽然响起。
浊心公公转过头,望向那正站在不远处的萧凌尘,那个和萧若风长得有八分相像的现任琅琊军,也就是他口中真正的大统,他急忙弯腰行礼:“琅琊王殿下。”
萧凌尘公公来此,可是助我荣登大宝?
“正是。”浊心公公抬起头,“龙封卷轴在此,愿琅琊王殿下亲口宣布,谁才是真正的萧氏大统,北离正主。”
萧凌尘点头,转身望向众人
萧凌尘诸君,可愿我拆开此卷轴。
“愿琅琊王殿下亲启龙封卷轴!”
萧凌尘诸君,可愿我登上皇位,称帝北离!
“愿琅琊王殿下即刻继位!称帝北离!”
萧凌尘众将士,你们愿追随北离皇旗,还是我琅琊军军旗?
这一次,却没有如山般的高呼回馈了,因为将士们也陷入了犹豫,他们甚至不知道萧凌尘所问之意,究竟何为。
薛断云悄悄地从身后拿过了长弓。
萧凌尘三位公公,可愿凌尘在此亲启。
“恭请王爷。
萧凌尘走到了浊心公公的面前,轻轻地将卷轴拿了起来。
三位老大监露出一丝冷笑。
萧楚河却依然一副淡淡的神色,似乎对面前发生的这一切并不惊讶,也好不害怕。
萧凌尘缓缓打了开来,扫了一眼后微微一笑,却没有开口念出来,而是身后一把,两把,三把。
将那卷轴撕得粉碎。
就像是他的父亲当年在平清殿前做得一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惊讶万分的目光中,将那龙封卷轴撕得粉碎!
他一把将卷轴的木骨摔在地上,指着浊心公公怒喝道,声音响彻整座宫墙
萧凌尘我萧氏皇族纵横战火四十年予以开国,历朝六代,传世一百二十三年,国运昌隆,万国朝拜。我萧氏皇族之大统,岂容你一个阉人定之!
整个宫墙之内,都在瞬间安静了下来。
每个人的表情在那个瞬间都变得耐人寻味。
但也只是一瞬罢了。
下一个瞬间,浊心公公拔地而起,一掌对着萧凌尘打去。他没有来得及多想萧凌尘话语中的深意,但有一点可以确认,这和他们计划中的不一样。现在,萧凌尘毁了龙封卷轴,根据没有继位的打算!
浊心等三人这一击终于还是落了空。
护卫拉着萧凌尘的衣领,猛地往后退了三丈,他摘下覆面甲,头轻轻一甩,一头银白色的头发披散而来。
百晓堂,姬雪。
萧凌尘轻轻地喘了口气。
萧凌尘多谢姬姑娘了。
姬雪拿着棍子,指着那三个老太监。
姬雪三位公公,你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惊变转瞬而逝。
如今场内之人,明德帝睁开了眼睛,神色依然平静。兰月侯微微含笑,按着刀柄的手终于送了开来。萧楚河则和唐莲,雷无桀对视一眼,随时准备出手制住三名老太监。
天启城五百里外。
北离上将军程洛英的军队,眼看着那座威震天下的城池就在眼前了,却被一袭绿衫拦下。
她的身后,几千名弓弩手将手中的弓弩对准了前方。
王离天军,天机弩阵。
叶若依看着程洛英远去的身影,轻轻笑了一下。
叶若依想必程叔叔现在一定在心里咒骂着我父亲吧。可他也没想到,自己其实骂错了人。有时候,侍奉的人太厉害,我这谋士实在显得多余了。这盘棋下得很大,但谁是下棋的人,还没有结果呢。
天启城。
“只是没想到,我们最后依托的,却是一个废物。”
“废物?当年你们为了一己之利,利用我父帅的军威和民心,强心将他推向皇位,以至于君臣不合,朝野震乱。我父帅为了大义最后赴死,你还想着让我最后助你们故技重施?”
“卷轴上本就写着琅琊王的名字,他就应该是皇帝。”
“笑话,只听说过有人想当皇帝的,没听说过有人一定要当皇帝的。我父帅不喜欢那个位置,他就是不做,你又能如何?我也不做,你又能如何?”
“几个太监,还想着能搅动多大的风云?我来天启,只为杀想杀之人,浊清死了,你们几个也该死了。”
皇宫之内,平清殿之前。
兰月侯收回长刀,浊森的头颅滚落在了地上。
萧楚河伸出一棍,那一棍直接贯穿了浊心的胸膛。
而唐莲的万树飞花,将试图偷袭明德帝的浊洛公公打成了筛子,像是一块破布软软的倒在地上。
三位前任大监,终于尽诛于平清殿之前。
明德帝自萧凌尘入宫门时睁开了眼睛,感叹了一句,初次之后,就如同一尊雕像,静静地坐在那里。前朝三位大监出手的时候,他没有睁眼,瑾威谨言叛变的时候他没有睁眼。直到此时,他才睁开肿胀的眼睛,语气满是颓然,又似乎满是如释重负。
萧若瑾楚河,宣旨吧。
萧楚河从袖子中拿出早就放好的旨意,是明德帝昨晚给他的,他不曾打开,更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但此时隐隐约约有了猜测。
萧楚河明德十六年,琅琊王谋逆之案。属孤误判。
萧楚河内功浑厚,朗声念道,在场众人无一不听得清清楚楚,他们抬起头,望向明德帝,猜不透此刻的他,接下来究竟要说什么。
君臣错位,天灾难测,政权危难。只有这三种极端的情况下,帝王会颁布罪己诏,自省过失,以告天下。但罪己诏的颁布极为慎重,因为帝王的过失会被人一字不落地写在史书之上,最后流传千古。北离自开国以来,从来没有一个皇帝颁布过罪己诏。
萧楚河琅琊王萧若风为国为民,殚心竭虑,却惨遭奸人所害。现奸人已然伏法,旧案昭雪,赐其谥号‘达’,重入太庙,香水十年盛之不断。其子萧凌尘承其爵位,袭琅琊王,赐宣武将军,可重召琅琊旧军,并三军之外,直隶帝王。孤听信谗言,误杀爱弟,愧悔无地,每三日,赴太庙香奉,至死方休。
萧凌尘抬头望天,这四年,他无时无刻不在等今日这一刻,但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却并不开心。逝者已逝,痛苦的却是他们这些活着的人。若不是害怕会被琅琊王一剑给劈的神魂俱灭,他真想抹脖子下去问问他,到底为什么要将他自己一个人留在这儿,留他一个人处理这么大个烂摊子。问问他,是不是在他眼里,儿子和侄子,永远就比不上他哥哥的江山安稳,比不上这万千黎民。或许,四年前,他就该知道答案,这四年,不过一直是在庸人自扰罢了。
明德二十二年年初,这场被后世称为“琅琊兵变”的惊天谋逆案终于以金甲将军叶啸鹰率军退出天启城而结束。最后史书中对此的解释是,三位老大监伪造龙封卷轴,煽动昔日琅琊军旧部起兵谋反,最后琅琊军在琅琊王萧若风率领之下杀死叛党,功过相抵。而明德帝也终于承认了当年的琅琊王谋逆案乃是误判,并下罪己诏恢复琅琊王的名誉,并且进行自惩。但萧凌尘很快就表明了明德帝的误判是有原因的,当年萧若风为了防止被奸人利用,故意做了很多自污的事情,当年的天启城乱之夜也是他一手谋划的。
史书上撰写的结局是,琅琊王谋逆案昭雪,浊心浊洛浊森三位老大监,以及掌剑监瑾威掌印监瑾言当场被诛杀。萧凌尘则继任琅琊王位,掌琅琊军。这场声势浩大的叛乱,最后战死者算下来却只是百来人,的确算是一桩奇闻。
太安殿。
萧凌尘不知是在回答明德帝的话,还是在暗示萧楚河。
萧凌尘皇帝这个位置注定是孤家寡人,活不痛快的。我真不知道,你究竟是疼爱他,还是痛恨他,才将这个位子留给他。
前脚封了太子,后脚就迫不及待将各位皇子赶去封地,彻底绝了其他皇子正常继位的可能,也是彻底断了萧楚河闯荡江湖的可能。
萧若瑾当年我们兄弟一个为君,一个为帅,本以为北离国运在我们手中,可昌隆至盛,却没想到反被人拿来利用。希望,你们兄弟二人,不要步了我们的后尘。
萧若瑾摆摆手,让二人退下。为君难,他用二十二年的时间,悟出了这个道理。但是,如果不是萧楚河登基做皇帝,这个曾经被朝野上下寄予厚望的太子人选的萧楚河,无疑会是新帝的眼中钉,肉中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琅琊军更会让新帝除之而后快。
小时候。
萧楚河为君,我当定天启。
萧凌尘为帅,我当守北离。
儿时的诺言,终于在这一天,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