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重庆。
下过雨的街道空飘来一阵泥土的芳香,空气中带着雨后潮湿的清新。
街道上全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一点也没有战时的紧张气氛。
江恪来这儿不到一周,还是没有习惯这里独特的闷热天气。
他刚去刘府和刘成会合,见个面交好一番,刘成也算这一带管兵的。
江恪实在没想到这姓刘的军官比商人还圆滑,和他说个话自己脑子都快绕晕了,这会儿正浑身别扭呢。
他赶紧说完要事出来透透气,可这街上人到处都多,许久都寻不到一块清净地。
绕开缠着他买报纸的小童,他走进了一条小巷子,七拐八拐还是找不到出去的路,可能走进了死胡同。
自打来重庆后他就天天倒霉,真不该听江慎的命令来这儿。
季少一“江恪!”
身后传来一声呼喊,熟悉的声音和语气。
他转身,果然,是季少一。
在一个刚打开门的院子外,门口的柳树正随风飘舞,树下是坐在轮椅上的季少一。
江恪有些惊讶,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又有些难过。
许久未见,季少一瘦了不少,脸上也露出愁容。
季少一看着面前眉头紧锁,浑身都透露出烦躁的江恪,一身笔挺的军装,腰间带枪,只是手中一捧粉嫩的花不符合他的气质。
江恪见他盯着自己手里的花,伸手递过去。
江恪“你喜欢这个啊,刚刚路上和一个小妹妹买的,送你。”
他小声嘀咕。
江恪“以前也没见老季你喜欢这种少女心的东西啊。”
季少一听清了他说的话,果然什么都会变,江恪这种欠揍的样子都会始终如一。
季少一“走吧,江二爷,进来说话。”
江恪自觉地帮季少一推轮椅,熟练的仿若做过许多次。
走入院中,是一个很宽敞的庭院,看起来很久没有打扫,稍微显得有些落败和冷清。
季少一“我父亲当年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也是他留下的产业之一。”季少一顺着江恪的视线,认真的看了一圈院子,这么多天以来,他第一次仔细地观察这里。
江恪想起了那个严厉又和蔼的季叔,可惜再也见不到了。
江恪“节哀。”
季少一没有过多伤感,活着的人总要向前看的,他看向江恪。
季少一“你不是不愿意听你哥的话吗?怎么也来重庆了?”
江恪推他进了屋子,坐到椅子上,眼神瞬间冷了下去。
江恪“那天过后,我找不到你们,江慎催得紧,等东北战事一过,他就给了我一队兵,让我来重庆了。”
听到江恪提起那日,季少一眼眸接连闪烁了几下,语气怅然。
季少一“那天……”
江恪突然蹲到了他面前,轻轻碰了碰他轮椅上的左腿。
江恪“对不起,都怪我,那天要是我早一点到就好了。”
那一日混乱之时,有人提议江恪去找救兵,可等带兵他赶到,一切早已尘埃落定。
他们要保护的柏闻被钉入棺中活埋,无字书不知所踪,季少一和许向安许向宁两兄弟也不知去向。
在那一场灾难后,他就再也找不到季少一了,后来江恪打听到他被打断了一条腿,说是去重庆静养。或许这也是他这次这么听他哥话的原因吧。
父亲去世,叔伯占有家产,弟弟失踪,自己腿断了一只,江恪想,比起自己的愧疚,季少一应该比他难过很多吧。
如果那一天他去早一点就好了,他们所有人都不会是现在这般模样,江家和季家会完成承诺,弟弟不会失踪,季少一的腿也不会断。
不会有遗憾,活着的人也不会愧疚的过完一生。
如果他快一点到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