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仙门雾气缭绕,真真如仙界一般。白发仙君坐在崖上,身边一如既往蹲了一只仙鹤。
仙鹤蹭蹭他,他心领神会。回头,果然见小徒弟跑过来了。
“小心些,莫摔了。”
话音刚落,只听“哎呀”一声,小姑娘正脸着地摔在雪地里。
仙鹤仰头鸣叫,仿佛在嘲笑她一般。只是笑过了,两条细腿又优雅地步到三清身边,尖嘴低头轻轻点一点她露出来的耳朵尖,像个心疼小辈的长者。
雪地滑,三清手撑了几次都没起成,白发仙君亲手扶她起来,拍落她身上的雪。
三清抓着师父的衣袖,格外不情愿:“师父,您说过的,此次论道大会该由您亲自带我的!”
凌尘就知道她为此事而来。
“清儿,吾近日要闭关,让你二师叔带你去不好吗?”
三清撇嘴:“我知道了,师父。”
师父爱怜地抚摸小徒弟的头顶:“好好吃饭,别光顾着练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师父,师兄这次还会给我送生辰礼回来吗?”
凌尘仙君座下其实不止三清,还有一位弟子,是连三清自己都没见过的师兄,据说早早就下山了,三清一次都没见过他。只是每每提到师兄时,又格外亲切。
“会的。”
得到肯定的答案,三清心里总算好受些。还能送东西回来,说明在山下活的好好儿的。
“三清快来!”寒归把三清叫走,两个小姑娘不知道又捣鼓什么去了。
凌尘抚摸仙鹤,似乎是自语,也或许是在跟仙鹤对话:“吾知晓的,你也心疼她。那时候,浑身是血,白衣染成红裙,没了气息,谁瞧了不心疼……”
三清的生辰一过,再有三个月便是论道大会的日子。
月清宫中,三清和寒归趴在榻上看画册。
“论道大会你可有准备?听师父说咱们浮仙门以前是不参加的。”
“不参加?醉师兄老是在我面前说他当年参加论道大会的时候怎么怎么厉害。”
三清不服气。她资质绝佳,又有仙君师父教导,功夫自是了得,怎么可能连山下的那群花架子都打不过。偏生醉剑客要激她,不就是论道大会,江湖上有谁敢自称比得过浮仙门?
寒归却看得明白。
“要我说,这论道大会,咱们去了也没挣个什么啊。三十年前是醉师兄夺魁,朝廷招揽,师兄早跑没影了;十五年前是宁师兄夺魁,现在在给朝廷打工呢……说是百家论道,其实就是朝廷选人,要是当年宁师兄也不去,只怕咱们浮仙门在江湖上难有立足之地。”
三清无所谓:“怕什么,有宁师兄呢。再说,江湖事与朝廷有何干系?我不愿去朝廷,他还能把我抓去当闲人养?”
“你说得有理,不过,也只有你三清敢这么说了。”寒归笑着掐一把三清的腰,三清躲开,反扑上去:“哼,别说朝廷,我先收拾你。”
寒归求饶,两人闹一会儿才想起来要去给祖师爷收拾金殿。
那几百年前的事情,都是师父告诉徒弟们的。祖师仙人功德圆满,重回仙界之后,人们为了求他庇佑,在各地广修金殿。几百年前香火旺盛,那时也是浮仙门仙力最充沛的时候。听说是祖师爷不放心自己三个徒弟,特意用半身仙力修为打造了整个浮仙门的结界。现今不如从前,金殿的香火不多,除了凌尘,其余二位几乎是不动用仙力的。
浮仙门后山最偏僻的角落,有一座竹院,竹院房中设置了一个小小的供台,弟子们有时来这儿上根香。竹院清静,来练功也是时常的事。
三位掌门几乎不来,上次到竹院来了还是两年前,三清功夫大进,练功时把后山竹院里的整片竹林都一剑砍倒了。
三清以为是师父师叔怨祖师才不来,毕竟自己敬爱的师父,再疼爱自己也舍不得仙界。她想了想,要是凌尘为了成仙抛下自己,恐怕自己的反应只会比他们更大。心里自会为师父开心,但每天一骂必定会有。
金殿没什么香火,也就院子里的落叶需要时时清扫。三清扫落叶,寒归擦香案。
风过,竹叶脆响。
三清看着清幽的小院,心中一时感慨。她幼时全家被仇人追杀,父母为护她而死。那年的冬天,雪太大了,她以为活不过那一晚了,但是有一个人救了她。
黑漆漆的天,茫茫的雪,她好像要跟白雪凝固在一起融化于天地,有一个人扒开了雪,温暖的披风盖脸而下,将她整个包裹住……
她捡回一条命,却也因为在雪地里待了太久高烧不退。再醒来时,从前许多都如同那一晚的雪一样,融化在过去中。
大难不死,三清自小立志要将自己的这份幸运延续下去,她要救世人。长大以后,她便提酒仗剑,牵一头有脾气的驴子做一个有脾气的大侠。所以师门中,她最崇拜醉师兄,醉师兄成为了她最想成为的样子。
寒归擦完祖师仙人的泥像和香案后,转身往院里一看,三清正撑着扫帚发呆呢。她悄悄绕到三清身后,出手便是一掌。三清很快回神,二人几招过后,一齐哈哈笑着倒进竹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