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比赛

葛奶奶在洗刷碗碟的沙沙声中，手中瓷碗的轮廓在水雾中模糊又清晰。

门铃的旋律骤然漾开，她匆忙在毛巾上轻拭几下湿漉漉的手，去开门。

“您好，请问沈耀在吗？”

“你是？”葛奶奶没见过她，问道。

“哦，奶奶您好，我是他的同班同学，我叫赵晴晴，之前借了几本沈耀的复习资料，忘记还他了。”赵晴晴解释道。

葛奶奶的目光掠过沈母的脸庞，寻求着她的认同。

沈母的视线沉静地停留在赵晴晴手中的复习资料上，仿佛在细细甄别，经过一阵微妙的沉默后，方才轻轻颔首，示意欢迎之情。

"阿姨您好，我叫赵晴晴，是沈耀的朋友。”赵晴晴带着一抹甜美的微笑，目光如清泉般流露出亲切的问候。

“葛奶奶，劳烦您去准备些水果。”沈母微微一笑，目光中满是亲切：“请坐，别客气。”

“不用了，阿姨，我是来还沈耀的复习资料的。”

赵晴晴敏锐地觉察到氛围的异样，沈耀紧闭双唇，保持着令人心悸的沉默，眼神中弥漫着一片空洞而沉寂的死水之色，他的手臂上又增添了一道崭新的创伤痕迹。

沈耀轻轻接过那一叠复习资料，母亲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发现资料的边缘角落竟被细心地镶嵌上了各式荧光标记。

“那什么，沈耀，今天下午好几位同学在图书馆做题，你要不要一起？正好我们有不懂的可以问你。”

“……好。”

在那沉闷压抑的家中，沈耀深深吸了一口裹挟在外套上的清新空气，瞬间感觉心情舒畅了不少。

赵晴晴探入书包，取出碘伏棉签，牵过沈耀微颤的手臂，毫不犹豫地在伤口处轻轻施药，动作娴熟而果断。

沈耀没问她为什么包里会备着这个。

“心情不好，也不是伤害自己的理由。”

赵晴晴那双明亮的眼眸微微上扬，如春水般流转，轻启朱唇道：“我请你吃饭吧，刚好作文竞赛奖学金下来了。”

“一顿不行，再次吃一顿，心情会好的，吃完饭，咱们去撸猫吧。”

沈耀没有拒绝，答应了。

沈母翻阅着复习资料，上面有两种字迹，一种是沈耀的，还有一种是赵晴晴的。

她轻轻阖上那叠厚重的复习资料，有意地置于桌面的正中央。

两人步入了一家热气腾腾的火锅店，特意挑了麻辣至极的口味，挑战着两人的味蕾极限。

辣得他们直喘粗气，手中的水一杯接一杯地灌入喉咙。

看着彼此被辣得脸颊绯红，眼睛闪烁着晶莹的光芒，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那笑容里藏着青春的放肆与共度难关后的亲密。

"这感觉，绝了！"赵晴晴手握碳酸饮料罐，轻轻一拧开启，随即豪爽地灌下一大口。

瞬间，她的脸上漾开了满满的惬意与享受，仿佛所有的坏情绪都被这一口沁凉的气泡赶得烟消云散。

心满意足的她，乘着这股畅快劲儿，毫不犹豫地下单加了新菜，准备迎接下一轮舌尖上的狂欢。

“辣成这样，你还喝冰的，冰火两重天，肠胃会不舒服的。”

赵晴晴给他也开了一罐：“没事，就一天，管他三七二十一，咱们快乐最重要。”

“你不怕就行。”

沈耀举起碳酸饮料和她在热气腾腾的火锅上方碰杯。

吃完火锅，赵晴晴拍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快看，姐又有小肚子了。”

“一大半都是你消灭的，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吃辣？”

“你没发现的事还多着呢。”

沈耀轻轻一旋，瓶盖应声开启，他随即灌下一口清水，试图缓解那被特辣火锅炙烤得干巴巴的喉咙。

他感觉他胃里烧的厉害。

这火锅，真不是一般的辣，菜没怎么动，倒是水和饮料咕嘟咕嘟填满了肚子。

两人碰上卖气球的老爷爷，赵晴晴拉着他买了个小猪气球。

赵晴晴的目光轻柔地落在那枚憨态可掬的小猪气球上，嘴角勾起一抹俏皮的笑：“瞧瞧，这圆滚滚的模样，好可爱。”

“和你一样。”

沈母放的这么明显，沈父一回家自然看到了。

“这么清秀的字迹反倒像女孩子写的。”沈父指着另一种字迹。

沈母轻轻挑起一枚色泽诱人的水果，送到沈亮唇边，语气温柔地说：“就是个女孩子送来的，说是耀耀的朋友。”

“耀耀呢？”沈父在楼下环顾一周，仰头看向二楼。

“他不在家，那女同学说下午有几位同学在图书馆做题，耀耀和她一起去了，还没回，估计是题还没解完。”

“这么晚了。”沈父看了眼时钟，都晚上八点了：“解题需要这么久吗？儿子不回来，你做母亲的也不打电话问问。”

丈夫的责备，沈母觉得可笑至极，他责怪她这个母亲，怎么不扪心自问自己做父亲的有没有做好。

“那个女同学叫什么名字？”

“赵晴晴。”

赵晴晴？赵瑞宏的独生女，千宠万爱中长大，小时，还和沈耀一个幼儿园，经常跟在他的身后，甜甜的喊上一句叔叔。

蒋梦瑶拍了拍沈亮，沈亮放下绘本，回了自己房间。

沈浩把手表摘下，放在桌上：“手表不走了，明天修修。”

“下个星期四，亮亮幼儿园举办运动会，今天接他放学，他还问你去不去。”

“小孩子，哄哄就好了。”

离家几步远，沈耀隔着玻璃就看到了沙发上的父亲，他今天居然回家了。

这在别人家寻常不过的事，放在他们家，却是稀罕。

他换好鞋子，推门而入：“爸，妈，我回来了。”

“八点了，你还知道回来？”

迎面而来的不是关心，而是质问。

“耀耀，吃饭了吗？”蒋梦瑶站起身，笑着看向他。

沈耀心中满载着疲惫，面对母亲那份深情的关怀，他既无心回应，也无力去一一解答。

“爸，妈，我累了，回房了。”

蒋梦瑶拿起茶几上的复习资料，递给沈耀： “你的复习资料，早点洗漱休息，明天还得上学。”

“嗯，爸妈，你们早点睡。”

沈耀如脱缰之马，逃离那片让他呼吸凝滞的客厅，一头扎进了更为幽深的黑暗之中。

手腕上那条黑色手表带下方，肌肤伤痕密布，层层叠叠，历历在目。

刀落在上方。

“沈耀，耀眼的耀，不是炫耀的耀。”赵晴晴把温水推到沈耀面前：“你永远耀眼，永远意气风发，你是多样的。”

原本空洞无神的眼眸中，忽而闪烁起一丝光芒，那是真真切切的光，而非用来装点门面、博取眼球的浮夸之光。

他，绝非任人摆布、当作炫耀资本的工具，他有自己的尊严与骄傲，他将刀片归回原位。

窗外，雨丝如帘，密密麻麻地飘洒个不停，这一幕已持续了半个多钟头。

微风清新又冰凉，怀抱着细细密密的小雨滴，在那光洁如镜的玻璃窗上轻舞着指尖。

雨滴们接踵而来，慢慢汇合成一条细流，宛如小溪般悠悠然曲折而下，留下一道道灵动的水痕。

“下课！”化学钱老师扬声道，随手将课本立在桌面上。

同学们纷纷起身，弯腰，异口同声：“老师再见！”

“走啊，去小卖部。”

“下雨了，你带伞吧。”

“有纸吗？我想上厕所。”

“刚刚钱老师讲的一道题我还没听懂，你给我讲讲呗。”

“下雨了，没法去打球了。”

……

“赵晴晴，你给我讲讲这道题呗。”

赵晴晴刚开个口，话还没蹦出几个，班主任张老师就踩着点儿闪进了教室，顺手一拦，把那几个正打算溜出教室的同学给堵了回来。

“来来来，都回座位，宣布个事。”

“那后面两个，回座位。”张老师指了指后门的两位男同学。

等都在座位上了，张老师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宣布：“下月初一，我校举办校男子篮球赛，有意向的，打篮球突出的，可以报名参加，周五截止报名，不能半途而废。”

桃李二班由赵晴晴负责统计名单。

赵晴晴利落地记下一名来报名同学的大名，稳稳地盖上笔帽，手中紧紧捏着那张薄薄的报名单，径直走到沈耀前桌的位置上，自然而然地落座。

“沈耀，篮球比赛，你参加吗？”

沈耀翻了一页书：“不用了。”

“十一班，他们参加吗？”沈耀又问道。

“十一班男生少，想参加的话，就得去原先班级报名，组成参赛队伍。”

他轻轻抬起手腕瞥了一眼时间，尚早，窗外的雨已然止歇，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清新的味道，他便顺手合上了手中正读得津津有味的书。

赵晴晴麻利地将报名表塞入课桌，紧接着，她紧跟步伐，一路小跑追随着沈耀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