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糖

“阿姊，这糖可好吃了，我在集市上吃到了赶快买了一份给你送回来，阿耶发现我偷溜出去差点就要打我，还好我跑得快，快尝尝”

我还记得那糖贺峻霖出征前不过半月买来的 话也是那时说的 我还记得他出征时也买了一份同样的是那家的小厮送来的 

“小姐 这是小公子特意叮嘱我们送来的 小公子说叫您一天吃一块，待到吃完的时候，他便会带着捷报回来”

我记得清楚他出征前 府门马上“阿姊，这糖你一天吃一块 不许多吃，待你吃完，我带着捷报和新的糖回家同你一起吃”

我记得我笑着应了 还故作不痛不痒的打趣了两句“小滑头，还管起你阿姊来了”

我还记得他身披铠甲立于马上 伸手将我拉上马 他说带我看看这长安城，一路策马扬鞭 不过半晌便又回到了府门前 他让阿娘扶我下马

“阿姊，此战凶险，但我与阿兄必定能打个胜战”

我才发现原来他已不再稚嫩 笑容明朗 许是已经成了不少人的梦中情郎了吧

“阿姊知道 阿姊等你回来”

而现如今，这闺中少女的梦中情郎化作一捧灰一坯土，在那不过手掌大小的盒子里安睡

“阿霖...”我不知花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说出了这句话，阿兄抱着我，没说话

我知道阿兄定会护着阿霖周全，可阿兄没事，那阿霖又怎会死，我挣扎着离开阿兄的怀抱，捶打着他“阿兄...你不是会护着阿霖周全吗，为何你全身而退 而阿霖只能存留在这毫厘之地！”

阿兄似是被我吓着了，不知说什么，后来我才知道，阿霖本可以好好的回来见我，带着那家铺子的糖，但他尸骨无存竟只是因为对方一个将死兵卒说了我几句不好，他便提刀闯入都城，结果他被抓了，还是阿兄发现不见后找到的遗骸

对啊，他从小便喜欢黏着我，喜欢拽着我的长裙，拖着我的小腿只为了叫我多陪陪他，喜欢叫我阿姊，喜欢偷跑出去给我买糖，在我被订亲的人家羞辱时，他夜半上门，放火烧了那家的一间厢房，怪我，怪我没有趁早叫他改了这个坏毛病

后来我时常想起，想起他的笑容，想起他的“阿姊”想起他被阿耶打骂后扬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叫我给他买糖吃，想起那天送来的糖

我总是郁郁寡欢，记不清时日，终日躺在床上，连最爱贪睡躲懒的阿珂都跪在我床前喊着“小姐快醒醒” 我睡的舒服，睡着了便可见到阿霖，我也不是总能睡很久，好在阿珂就在我身旁，我醒了总是叫她去给我买那个铺子的糖吃，但不知为何，没了往日香甜

后来我不知何时 又去了那家铺子，方才得知，那家铺子的糖，原是一个老师傅在做阿霖出征次日，便发了丧“这世间当真是一点念想都不给我留”

我却也买了一包糖，那糖总是不甜，正巧顺路，我去庙里给阿霖求了个平安符，给他求了个表字，他自小便不喜欢自己的表字-仲琅，他说琅字不错洁白无瑕，华美如玉，但他偏偏不喜欢那个仲字，我还笑他小孩子脾气，总不可能再有个阿兄来用这个仲字吧

他也只能闷闷得应下了，我知道他不开心，给他求了个新的，叫琅玶从玉意玉，像他，如玉般无暇纯净，如玉般易碎无存

后来阿珂不知从哪翻到了他买的那包糖，里面只剩下几块，阿珂说放了许久定是坏了，我却拿了一颗吃了，确是坏了

不甜 反倒酸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