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漫初坐在窗边,手里握着一个香包,儿子周宝儿在旁边津津有味地吃着巧克力蛋糕。
栀子花香,她最喜欢的味道。
她回想起今天许半夏给自己送打包好的巧克力蛋糕,脸上的红晕若影若现,“老师,请慢用”这几个字透露出几分难以掩饰的紧张,沈漫初就忍不住嘴角上扬。她那时候就留意到了,半透明的袋子里露出些许红色的印子,回到家,给儿子巧克力蛋糕之前就检查了一下,是个红色的香囊,上面绣着好看的黄色图案,打开,里面有张字条,上面的字很是清秀又大方:谢谢。
谢什么?谢谢自己上次对她的提点吗?
沈漫初笑笑,心中想着这个细心的孩子。
许半夏自尊心强,勤奋好学,这点和自己非常像;从系友会上她想帮学姐说话,可以看出她为人仗义;上课总是专注地盯着自己,有时候看起来又很腼腆可爱;明明这么好强的人,在雨中却可以哭得不顾形象。沈漫初教书多年,见过各色各样的学生,猜到许半夏的反差的性格可能和家庭有关,明明乐观自信,对同性恋的看法却极为保守,一定是有家庭观念的影响。
所以,暑假前,她查到许半夏的个人资料,给她妈妈打了个电话。她只说了几句话,她妈妈万芳就哭得稀里哗啦。同样是妈妈,她感受到了万芳内心的后悔与对女儿的关切。
沈漫初叹了口气,许半夏的痛苦,究竟不能归咎于她妈妈,什么样的时代塑造什么样的人,上世纪没什么文化的家长大多都是这样,对这些开放的东西不怎么了解,也不怎么接受。
不知从何时起,沈漫初早已经把许半夏看成自己的孩子了。
孩子,总是懵懂的,冲动的。
沈漫初想起同事谢知秋给自己看的许半夏和杨清夕暧昧的聊天记录,当时谢知秋听闻沈前辈对这个感兴趣,还震惊了好几天,沈漫初则并未在意。她当时在意的,是许半夏怎么想,许半夏这么要脸的一个人,这样的聊天记录被公之于众,一定难受地要死,难怪会在教学楼边淋雨边哭。现在她知晓许半夏已经没事了,想起来,心中后知后觉般地一颤,只微微感叹:没想到这么好学的小猫咪还有这么一面呢。八卦之心少见地从沈漫初心间燃起。
她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呢?
沈漫初轻抚手中的香囊,放在鼻尖闻了闻它的栀子花香,恍惚间,仿佛这香味幻化,有只手温柔地触碰自己的脖颈,轻抚着自己。沈漫初疲惫地慢慢合上眼。
“沈老师。”
沈漫初突然睁眼,看了看四周,儿子还在吃着蛋糕,手中的香囊不知何时滑落到地上,她悠悠捡起来,想起刚刚脑中一闪而过的梨涡,抚了抚自己微微有些发烫的面庞。
怎么回事,是自己太累了吗?
沈漫初敲敲脑袋,缓了缓,叹了口气,起身想着早点洗澡睡觉了。她把香囊放到自己枕头底下,拿好衣服,走进浴室。
沈漫初边洗边想着许半夏,最近为她真的是操碎了心,可能因为这样,才出现了那样的幻觉吧。沈漫初这么解释着。突然,一个问题油然而生:许半夏,会喜欢自己吗?
沈漫初的脸颊和耳尖有些泛红,不知是因为裹着她的热热的蒸汽,还是因为自己那个破天荒的想法。
沈漫初已经很久没有涉猎感情了。自从结婚度蜜月之后,丈夫总是常年不回家,生了孩子也经常n过家门而不入,她就再没有过过情人节之类的节日,甚至生日都很少被人提起。她本来也事业心强,没有特别在意,爱情不过是生活的一部分,经历过,就已经很完满了。虽然喜欢自己的学生很多,可她从不会心动,因为她有丈夫,有儿子,人生已经很幸福了,不再需要这些。
可想起自己那天看到许半夏和梁悦的亲近,想起自己那么在意,那时候还以为自己是太累了,要不是忙着操心许半夏的事,自己真想去看心理医生了。现在转念一想,许半夏的香囊还挺安神,她还那么细心知道自己喜欢栀子花香,也许,这个心理医生也不用看了。沈漫初嘴角勾起笑意,想着那好看的梨涡,很是甜蜜。聊天记录里许半夏对杨清夕说的那些暧昧的话历历在目:假如,那是对自己说的就好了……
沈漫初赶紧摇头:想什么呢?那可是自己的学生啊!
“你要直面自己的感情。”
这是她那天在办公室对许半夏说的话,怎么这时候想起了?她此时脸已经红成苹果色,赶忙对着花洒冲洗自己的脸。
不可能,怎么可能会喜欢自己的学生呢?
可是,自己在系友会上对仗义的许半夏第一反应不是欣赏而是生气,似乎情绪已经超越了作为老师的情绪。
难道自己在吃醋?
可是,自己有丈夫又有孩子,一直都是喜欢男性的。喜欢一个女学生?这真是匪夷所思。也许,只是把她当做自己的孩子呢?
可是,许半夏接近梁悦的时候自己那难以掩饰的情绪是如此真实,似乎多了些作为老师不该有的情绪……
可是……
沈漫初带着自己的后知后觉走出浴室,感觉自己的澡洗了半个世纪。
出来,她看见儿子已经乖巧地上床睡觉,便收拾好桌上蛋糕的残渣,自己也回房间了。躺在床上,明明已经很累了,却怎么也睡不着。时而翻向这边,时而转向那边,时而拿起枕头底下的香囊闻一闻。时而嘴角带笑,时而微微皱眉,时而轻轻叹气……
越想,心中的疑惑越多,心口的情绪越明显。
半夜,她终是耐不住,到客厅寻冰箱了的菠萝啤,喝了一罐又一罐。许久之后,她趴在客厅的桌子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