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把我扔在这里就不管了......一只苍白的手使劲抓住水边的石头,小小的池塘再也束缚不住密密尔泉水的荡漾,泉水争先恐后的涌上河床,贪婪的享受着为时不多的自由。
岩石上一直卧着的白色石像似乎为水底的顽强生命而喝彩,化作一道漂亮的银色弧线一跃而下,焦急的轻啸一声,俯下身,张开嘴,露出青里泛白的獠牙,叼住那只手,动作却轻柔的叫人吃惊,那只纤细的手上没有留下一丝红色的血。
“晓翼,你怎么样?”白色的石像开口说话了,语气间含着焦急与担心。
一缕清冷的阳光从洞间的缝隙照在了白色石像的身上:柔软的长毛,钢针般的瞳孔,尖利的爪子,那是一只身材高大的落基山白狼。
“我没事.....烦咳咳咳.....”一个身材消瘦面色苍白的少年从湖里爬上来,呛了几口水,虚弱的靠在白狼的身上。
“没事就好。”白狼小心的趴在地上,以便少年能轻松的跨上去。
少年抖了抖身后浸湿的斗篷,理理衣服下摆,轻巧的将右腿搭在白狼的背上,左腿在地上一点,整个人的重心都压在白狼上面,少年的动作极其缓慢,伤势还未痊愈,眼底深处还有残余的痛苦。不行,得先把晓翼送到安全的地方,再想办法与亚瑟取得联系。白狼这样想着,脚下动作又快了些。
周围满是生命树被毁坏后的残骸,不时有几片突兀却又顽强的绿色凌乱的堆在角落里,形成一幅别有韵味的景色,几颗人脑毫无生气的耷拉在树下。白狼极速奔跑着,爪子针扎般的疼痛强迫它的大脑保持清醒,最后,它只能感觉到麻木,狼王的血统支撑着它跑到最安全的地方,鲜血从宽大的脚爪流淌到地面;留下一路殷红。它的眸子转了转,终于出现了一缕亮光。
白狼勉强打起精神,一口气奔到一处洞穴。幽暗的角落里偶尔跑过几只老鼠,露水一点点渗出,漏在一个石碗里。白狼把少年轻轻放在地上,饥渴难耐的走到石碗前,舌头舔起一粒粒晶莹的水珠,大口大口喝着。
少年静静地看着,眼角竟有些湿润,却没说出一句话。
“洛基.....少年哽咽着,看着洛基满身的伤痕,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自己再怎么疼都没有落泪的他,却怎么也忍不住了。
“晓翼,我没事,不用担心。”洛基摆摆尾巴,眼里是藏不住的温柔。
少年缓缓吸入一口气,拍拍洛基的肩膀,点点头。
“咋办。”少年坐在地上,眼前是大大小小一堆破铜烂铁。
“凉拌。”洛基嘴里叼着一些老化的设备还在运输,含糊不清的说着。
“你考我呢啊?”少年满眼都是对物理学的恨意,栗色的头发被他揉成了鸡窝。
“你不是学过嘛。”洛基沉稳的笑着,宽厚的爪子拍拍少年的头。
“唉,逃过了上学,还是逃不过物理。”少年长叹着,开始专心的研究起来。
洛基依旧温和的咧着嘴角,眼睛微眯,劳累的把头搭在少年的怀里,颤抖的吐出一口气,眼里满是欣慰。
“晓翼,你终于回来了......
“啪嗒。”一颗晶莹的泪珠滚落在地上。
“终于好了。”唐晓翼伸了个懒腰,懒散的往地上一倒。满脑子想的都是:我再也不想碰物理了......
洛基看着他,露出一丝孩子般的笑容,它叼起唐晓翼做好的简易GPS定位仪和修好的通讯器摆弄着。
‘“联系上了吗?”唐晓翼坐起身,看着洛基。
“嗯.....”.洛基含糊的应了一声,继续拨弄设备。
唐晓翼不再打扰,轻轻挪了挪身子,眼底隐着些许笑意,宠溺的看着洛基。
“我回来了。”
“通了。”洛基后退两步,好让唐晓翼看设备,自己抖了抖雪白的长毛,毛发在空中飞舞,抖出一片尘埃。唐晓翼操作着通讯装置,保持着联系。
“亚瑟。”唐晓翼试探性的开口,侧耳倾听着通讯器的动静。
"这里是博朗逊,您是哪位。”声音十分尊重,带着温和。
“唐晓翼,亚瑟在吗。”唐晓翼压下心头的失望说道。
“抱歉,船王出门办事,有什么事吗?”
“请问有他的联系方式吗。”唐晓翼问。
“有的,稍等,我帮您联系。”对方答到。
“唔好。”唐晓翼自顾自的点点头。
“哪——”通讯器挂断了,剩下的是忙音。
随后,唐晓翼整个身子趴在地上,两条腿在后面晃荡,一副“别人爱咋咋地,反正我要摆烂”的架势。洛基躺在一边,等待着亚瑟的回话。
“唐晓翼?”对面传来一阵激动的喘息。
“没错是我。”唐晓翼大大咧咧的一挥手。
“你出来了?病好了吗?”对方平静了许多,有着超乎常人的情绪控制能力。
"亚瑟,你怎么跟那个问题多多似的,我这边一切正常。"唐晓翼嘲弄着。
“是要我去接你吗。”亚瑟马上猜出来了唐晓翼的真正意图。
“嗯。”唐晓翼回答,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好的,大概十分钟后到。”亚瑟一边指挥。一边说。
‘“听说你在外面工作?”唐晓翼再也忍不住,问道。
“嗯对。嗯?你怎么知道的?"亚瑟诧异地问,这件事只有内部人员才知道,换句话说,外面的人毫不知情。甚至警卫还天真的在亚瑟的办公室门前站着呢。
"博朗逊。”唐晓翼随口答。
“哦哦哦,那没事了。”亚瑟手脚麻利的上了飞机。
“行了,我们到了。”亚瑟的说话声被一阵飞机螺旋桨的声音盖过。
“唔嗯。”唐晓翼应了一声,站起身,抖抖衣服,向外走去。
洛基跟了上去,像以前一样,默默地守护着他。
唐晓翼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边走一边想那些以前最让他操心的孩子们,想亚瑟,时光似乎缥缈了,思路也飘了很远很远,想到了羽之,想到了在亚瑟怀里依偎的童年,他想近一点看清楚,额头上却传来了阵阵疼痛,耳边是嘈杂的脚步声,夹杂着亚瑟冷静而焦灼的声音,视野里一片寂静得可怕的黑暗,一点光都没有。
再见到光亮大概是生物钟指定在两天之后,自己躺在白色的床上,周围响着震耳的生命线的滴滴声,唐晓翼不禁皱起了眉头,医院还是这么让人感到不安。
额头上绑着绷带,手上有过擦伤的痕迹,绷带的手法很巧妙,是谁的杰作唐晓翼心里头明镜似的,他会心一笑,坐起身,刚想活动了一下筋骨,当他把手腕伸到床头高度的时候,门咔哒一声开了,一个身影唰一下从门口窜出来。
“哎哎哎,墨多多你起来!你知道我的唐装洗一次有多麻烦吗!”他醒来就看见多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抹在他身上,嫌弃的不行。墨多多可不管,“大魔王你醒了,太好了……”
唐晓翼愣愣的看着趴在自己身上全然不顾形象的墨多多,嘴角勾了起来,荡漾起温暖。
傻瓜,我不会再走了。
一番重逢之后,亚瑟笑眯眯的把小伙伴们打发走了,自己坐在椅子上,眼神和唐晓翼的眼睛在空中相会,相对无言,却胜过千言万语。
"你不在的这些年里他们又长大了不少。”亚瑟先开口了,打破了沉默。
“是啊,几年了?”唐晓翼猛然意识到已经很久了。
·“几年了?两年多一点吧,我记得。”亚瑟沉吟着。
“亚瑟。”唐晓翼的眼中泛起荧光,嘴巴张张合合,却只说出了一个名字,他的声线有些颤抖,视线飘忽不定。
“回来就好。”亚瑟笑眯眯的拍拍他的肩膀,湛蓝色的眼睛里映出一种毫无血缘关系的亲情,金色鬈发被阳光照耀着,洒下一片暖阳般的橘黄。
唐晓翼和亚瑟的眼睛刚刚交汇,他便紧紧握着亚瑟的手,冰冷的手掌碰到了温暖的手心,就更加死死握着。他的肩膀轻轻抖动起来,说不清他在哭什么,只是这个素日里无比坚强的少年突然卸下了一切带刺的伪装,终于露出了脆弱的一面。
亚瑟一时间竟有些失神,但随后,他用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唐晓翼的手,微笑着看他:“没事的,你回来了,一切都会好的。”
像拽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唐晓翼死死攥着亚瑟带有关心与温暖的手。
亚瑟也没有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