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芳吟死后,吕显从此一蹶不振,整日饮酒,闭门不出,无心其他,若不是姜雪宁与谢危帮忙照看生意,恐怕也早已荒废。身边朋友也曾多次劝他另娶一娘子入门,日后也好续弦,但一向好脾气的他,竟也发起火来,并立誓:“我吕显此生只娶尤芳吟一人,尤芳吟更是我吕显此生唯一的妻子!”
几年过去,吕显因成日酗酒,忧思过度而患病,医师曾多次告诫。
“先生万不可再饮酒了,否则就是天神下凡,也救不了您呀!”
吕显却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双眼无神。
“劳烦您了”,姜雪宁走过来,给了医者赏银,并命婢女将其送回。待人都退去后,她抢过吕显手中的酒瓶,摔在地上,怒斥道:“吕显!芳吟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又何必这般作践自己?你看看自己,还是我当年认识的吕显,是芳吟当年认识的吕显吗?!”
知道听到芳吟二字,男人才有所动容,双眼泛红,慢慢抬起头来,对上姜雪宁,哽咽道:“芳吟…芳吟,芳吟?芳吟!芳吟她死了!死了!再也回不来了!如今天下太平,你与谢危倒是美满了,芳吟去了,倘若没有周寅之,便不会有今日之结局!”
“是,芳吟是死了,但这么多年来我又何尝不惦念?!芳吟是我一手栽培的,我亦把她当作亲妹妹来看待,你告诉我,我又何尝不痛?!当年周寅之叛变是所有人都没意料到的,且他已经被你亲手杀了,不是吗?纵使周寅之该千刀万剐,杀了他亦不解心头之恨,可人总该朝前看,就算你把自己泡在酒里,芳吟也回不来了!
“你让我如何清醒!?”吕显又拿起身旁还未开封的酒灌了起来,顿了顿,“至于我的事,便不劳谢夫人费心了。”
“吕显你到底要干什么!非要把自己折腾死了才算吗?”姜雪宁伸手将吕显手中的酒打翻在地,一道清脆的玻璃声在空中划过,酒香在屋中炸裂开来。
两人都哑然,良久,终是吕显张了口:“这一世,我还没好好疼她,爱她,宠她,陪她,她就去了,是我的错,当时我不该留她一人在府的,是我对不起她,如今芳吟去了,她为人善良,性子直,有不擅变通,她一个人到了那边,我怕她受欺,身边总要有个人陪不是?”他盯着桌上刻有“爱妻吕尤氏之神位”几个字的木牌,苦笑,笑中仿佛又透露着几分宠溺,眼泪缓缓流下。
一旁的姜雪宁也悄然泪下,“我知你丧气之痛,亦知你的不易,芳吟若是看到你这般消极,又该…自责了。话已至此,你好自为之。”话落,转身而去。
姜雪宁走后当晚,吕显便病了。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接连几日,医师也已请了些许,都束手无策,无人能治。就当所有人都以为吕显此局无解,为此准备后事时,不曾想,这吕显竟自己醒了,烧也退了下来,还一副大梦初醒的模样。旁人见没事,各自长舒一口气,散了去。
第二日,吕显便收拾行李带着尤芳吟的牌位准备云游四方,临走前还拜访了姜雪宁。
“姜二姑娘,吕某那日多有得罪,还请姑娘多担待。”
“想通了?”
“想通了,吕某在此还多谢姑娘好言相劝,倘若不是姑娘,吕某恐怕真要辜负芳吟了。”
“是了,昔日的吕显又回来了,想通了便好,只是…为何我昔日相劝,未果,怎么大病一场后却想开了呢?”
“这个嘛…实不相瞒,吕某病中做了一场梦,梦中芳吟嘱咐了我许多,希望我好好活下去,如若我负了她心意,即便我下去了,她也不会见我。”
“竟是如此。芳吟她有说过的好吗?这些年来,芳吟也不曾托我一梦,这丫头坏得很,竟给你托了去,也忒偏心了些。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芳吟说她日子过的自在,一人在那边挺好的,望我们不必挂心。如今天下太平,我想带着芳吟去云游四海,看遍世间百态,行李我已收拾妥当,即刻便可动身启程,倒是生意上还得劳烦你们二人打理,吕某在此谢过。”
“同我还客气什么,时辰不早了,你也早日上路吧,这样天黑之前还能赶去驿站。”
“那吕某便告辞了。”说着吕显便抱着尤芳吟的牌位上了马车。
路途遥遥又恰逢大雨,过去种种皆浮现在眼前,过眼云烟,一触即碎,就如同在昨日发生一般,他觉得自己像只疯子,早已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心道:“望风雨,意踌躇,回首萧瑟处,二十余年如一梦,此身虽在,犹堪惊。芳吟,这辈子太不易,我知你此生活得拘束,来世愿你化作一缕风,自私一点,别在为了旁人而活,去看看外边的世界,但,不论你跑到哪,我都会找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