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尘山谷地貌奇险,易守难攻。宫门内部遍布岗哨暗堡,机关暗道四通八达,且常年森严戒备,昼夜换岗,从不间断,族外之人难以进入。
宫氏家族总共四门嫡系,以宫为姓,以商、角、徵、羽为名。徵宫擅长医、毒、暗器,商宫擅长铸造兵刃,角宫掌管外务,负责家族营生和在江湖中斡旋,羽宫负责内守,防卫统领宫门上下。
世人皆知宫门前山强大,却不知核心是后山影、花、雪、月四族的支持,不断秘密研发出更上等的兵刃、暗器、机关、武功心法和刀术绝学,影族相比其他三族更为神秘,各项均有涉猎,主要钻研武功心法和刀术绝学,训练各阶玉侍,只是子嗣不丰,也是其他三族的领头人。
影长老膝下只有一女,取名宫青影。青影自小根骨出众,被誉为族内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三岁开始接受训练,五岁正式开始练武,六岁时族内最难的寒雪心经已经突破第四重,整个宫门再找不出第二个进益如此之快的了,是以当时就被破例定为守山人,从那时起后山众人都称呼她‘影小姐’。只是可惜顺风顺水的人生在她七岁那年发生了巨大的变故。
苍东霹雳堂为了躲避无锋的追杀,向宫门寻求庇护。执刃宫鸿羽念及霹雳堂向来与宫门交好,确认了霹雳堂堂主的身份后破例让霹雳堂十六口进入宫门。
可谁知本是好意的盟友援助,大门打开的一刹那一切就都不同了,霹雳堂堂主一扫颓唐的样子,利刃挥向盟友,无数的无锋刺客将宫门围的水泄不通。那一战前山死伤惨重,高阶战力商宫宫主残疾,角宫宫主及其夫人幼子、徵宫宫主及其夫人、羽宫执刃兄长夫妇全部惨死。影长老拼尽全力,最终斩杀了一个无锋魉级刺客和一个魍级刺客并一些低阶刺客,只是受伤颇重,不治身亡。
青影那时已经理解死亡的意思了,大概就是昨日还笑着抱着你的爹爹以后只能成为一块立在祠堂的灵牌,往后余生再也见不到了,清晰的音容面貌会随着时间流逝渐渐模糊…….深夜,孤寂凄凉的灵堂内只剩下了青影一个人,她默默地坐到了爹爹的棺椁边,轻轻抚摸着表面上的花纹,“爹爹。”眼泪刚开始时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后面再也控制不住了,青影抱着双膝将脸埋在里面哭的失了声。
天微微亮,青影自己给眼睛上了药,重新跪回在灵前,等眼睛消了肿后郑重磕了三个头,起身走出大厅,唤来贴身侍卫金麟,“入葬吧。”
自那日起,青影搬进了爹爹的正殿,白日习武,训练侍卫,晚上翻阅族内典籍,将自己完全沉浸在族中事务中,日子过的简单又忙碌。只是偶尔夜深人静,青影会守着正殿沉默许久……
本来平静的生活在两个月后被执刃打乱,青影刚刚修炼完当日的功课,黄玉侍卫突然通报执刃有事相询,青影以往并未与这位执刃打过交道,只隐约记得他不苟言笑,看起来是个有些严肃正直的人,青影整了整衣服,命人上了茶,“不知执刃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执刃道:“听闻影长老新选拔了一批红玉侍,我想厚颜要一个保护我那不成器的儿子。”
青影不是很想给,宫子羽即不是一宫之主,又不是少主,本没有资格配备贴身的玉阶侍卫,尤其是红玉。宫鸿羽不可能不知道宫门规矩,但他还是提了,“你想要谁?”
“金繁。”
金繁是这一批新晋升的红玉侍卫里最努力的那个,也是天资最好的,是宫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个红玉侍卫。不愧是执刃,要就要最好的那一个,青影压住心中的怒火,“执刃既然已经张了口,我也不好拒绝。只是您可能没经历过我们一族权力更迭,每一任影长老只服从自己选定的执刃。青影今日课业尚未完成,请恕在下不能相陪了。”
他们大概也知道此事不合规矩,青影心中有气也是可以理解的,故而直接告辞将人带走了,并没有计较青影的无礼。
青影不是赌气,一是她初初上位,执刃就敢如此逼迫,二是前山四宫除了他羽宫,剩下哪一宫剩下的孩子都比这个羽公子更需要保护。更何况她爹爹也是因为他的决策死的,虽说这个执刃是他父亲自己承认了的,生死与人无尤,但青影也还是有些迁怒。
金麟再回来的时候,青影已经调整好了心情,生气毫无用处,不过是无用的发泄罢了,“我记得前山这一辈的孩子里那个宫子羽是过的最好的吧。有个和我年纪相似的是哪一个?”
金鳞想了想前山的情况,回禀道:“是,执刃收养了他兄长的孩子,前山只有那位羽公子父母双全,现在还多了个兄长。那位和您一样大的是徵公子,先长老就是在徵宫…….”
青影坐着沉吟了许久,谁也不知道她想了什么,半晌才说:“我们去徵宫看看吧。”
金麟带着青影,没有惊动宫门守卫,悄悄来到了徵宫,这里和后山完全不同,昏暗寂静,甚至看不到什么人,莫名透着一点压抑的感觉。行至主院,一声低低的呻吟声传来,青影寻着声音过去,主屋内只有一个孩子,小脸红扑扑的,用手感受了一下温度,像是发烧了。
青影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来了,平添许多麻烦。只是嘴里叹着气,手上却干脆利落的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颗药丸给他塞了进去,“去打盆水来。”青影功法属寒,她握住宫远徵的手慢慢给她输了一些内力过去,又沾湿了手帕敷在他额头上,大概是感到舒服了一点,宫远徵伸手攥住了青影的手腕,努力想要睁开眼睛。
青影还是心软了一下,坐在床边。吃过了药,又得到了照顾,宫远徵慢慢清醒了过来,看着眼前未曾见过的身影,不由得有一些戒备。又环视了四周,发现是眼前的小姑娘照顾的自己,声音有些哑,“你是谁?”
青影抬了抬手,示意他还握着自己呢,“你们徵宫的下人呢,怎么没人照顾你?要不是我恰巧过来,你得烧多久。”
宫远徵放开了她的手,感受了一下身体的情况,似是用过了药,犹豫片刻,在床头又拿了颗药吃了下去。听到青影的问话,声音低了下来,“我不喜欢他们,他们太吵了。”然后声音又透着一点浅淡的高兴,“我哥哥会照顾我的,你不来,哥哥早上也会发现的。”
“你哥哥?”少年提到哥哥眼睛都亮了,全然一副信任依赖的样子。
“嗯,我哥哥是宫尚角。”原来是角宫的那位,青影回头看了一眼金麟,冲他使了个颜色。
青影哄着他说着话,时不时输点内力让他舒服一下,“看起来今晚不会再烧起来了。”青影点了点宫远徵的头,给他掖好被角,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你最想见的人来了,我走了。”
宫远徵拉住青影的衣摆,“你还会再来吗?”可能是获得的好意太少了,少年想抓住每一个对自己好的人。
青影看着固执的想要一个答案的小公子,“会的,只是可能要隔很久。”
宫远徵失落了一下,然后放开了手,“那你下次来要叫醒我,我送你一样东西。”
青影冲来人点了点头,“角公子,今晚我们未曾见过。”带着金麟回了后山,只是在路上,青影似是在问金麟,又似是在问自己,“他是不是和我有点像?”说完又嗤笑一声,都已经自顾不暇了,还有心思管别人呐,真当自己是个正常人了。
昏昏沉沉的一夜过去,宫远徵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见过那个穿着蔚蓝色箭袖长袍的小姑娘,要不是那方小小的手帕,一切都仿佛只是一场梦罢了。直到中元节,宫门放飞了很多的白色天灯,小小的灯笼寄托着哀思,在静谧的夜色里飞向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