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如今是你我相依为命,我身在异国,你得助我,我定不会负你。”
李同光是亲眼见到任如意被火化的。
他见过许多触目的场景,在战场上见过尸横遍野,见过梧国士兵逃跑的船上一节一节断掉的手指。
见过那不成器的二皇子被安帝责问诘难,浑身颤抖跪地磕头的狼狈。
见过母亲葬身火海。
这些,年轻的国公都漫不经心地一一应对,心中不曾起过半丝波澜。
他什么都不在意,所以登高位,所以上天赐予他无边孤独。
可燎烤师傅红衣的火光,那抹火光,却生生刺痛了他的眼,灼伤了他的心。
两次,他失去了师傅两次。
一次因为自己意气用事,一次是自己亲手刺出了那一剑。
“鹫儿,师傅送你上青云。”
师傅的衣衫随着身体下坠而飘飞,李同光来不及反应,屋檐下沙中部的士兵连连叫好,他们说小侯爷大义灭亲,小侯爷威武。
他只看着师傅,师傅对他笑了,师傅好久都没对他笑过了。
人人欢呼,李同光的心都要碎了,沙中部的首领来向他祝贺。
“侯爷这次又立大功,真是年轻有为,鹏程万里。”
鹏程万里。
国姓、兵权、国公之位、万人敬仰,年轻的庆国公走在街上,忍不住流泪,风吹着眼泪像师傅在马上带着他躲避狼群的那个冷风呼啸的夜晚。
他有一瞬很后悔,为什么师傅说要他放弃国姓兵权的时候,他犹豫了。
“师傅,鹫儿有悔。”
“那天,我该答应您的,只要能陪在您身边,只要您能活着。”
“鹫儿,不要上青云了。”
又一次,他下葬了如意的骨灰,他抚摸着师傅的牌位,鸦羽般的睫毛上挂满零碎的泪珠。
“明天,杨盈会来见您,我知道您喜清净,到时候我会命人封掉这个山洞。”
“师傅,鹫儿会听您的话,护好杨盈。”
“鹫儿无颜再见您。”
·
他又发疯了。
李同光的目光如同寒刃划过初贵妃娇柔美艳的面容,美人娇软馨香,缠着他嗔怪。
“你好长时间没见我。”
安帝特旨将李同光封为国公,暗中希望他日后能辅佐二皇子 ,他表面欣然同意,二皇子不成器,让这样的人当他的上位。
他不情愿,所以,他需要另外一位皇子。
初贵妃也是如此,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诞下皇子,可她实在难缠,要合作要浓情蜜意、温柔缱眷还要权位与荣耀。
“臣见贵妃是因为你我利益相同,是因为您背后站着西沙部,与其说你我利益相同,倒不如说我与西沙部才是真正的合作双方。”
“贵妃充其量只是中介和代表而已,万不能有所逾越啊。”
美人娇软的模样一丝丝崩裂,她怒目圆睁,不复方才的端庄优雅,“李同光,你过河拆桥!你有了初月就要弃我于不顾是吗?”
李同光觉得面前的女人惹人烦的同时有些可爱,可爱到愚蠢。
“你说呢?”他咧嘴笑了。
弱者就是这样,拼劲全力的反抗落在上位者眼中如同狸奴轻挠。
初贵妃歇斯底里的叫着。
“那你现在就出宫去给那个女人收尸吧!”
“谁?你说谁?”
他的手捏住了女人的下巴,没有用力,又仿佛一用力就要将人捏碎。
她去害了师傅?不,师傅已经死了,师傅就算活着,也不会轻易被初贵妃这样拙劣的手段伤害。
那就只能是……
“还能是谁?就是那个既抢了我后位,又要抢走你的礼城公主!”
“谁不知道你……”
脖颈处传来一阵威压,初贵妃瞪大双眼,一部分是难以置信,李同光竟然真的用力想要杀了她,另一部分是她被男人手掌掐着呼吸困难。
他竟然真的要为了那个礼城公主不惜杀了她?
李同光双目微微泛红,二十岁出头的面容满是阴翳狠毒。
“她若是有事,我绝不会放过你,初贵妃,你现在最好跪地祈祷,她能平安。”
男人松开手,头也不回地上马离宫,马蹄声在宫外的长道上如此密集紧凑。
他当真如此着急?
初贵妃求生地吸着空气,身上脱力,李同光松手的那瞬间就已经跪落在地上。
果然,他早知道杨盈的身份,他救过杨盈那么多次,恐怕早就暗通款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