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这点东西么帮我们搬搬上去算了哟,我多加点钱,我们母子怎么搬得动。”
张钥沅丢下笔跑到走廊看,楼下坪地停着一辆大货车,货车旁站着一位女人,从上往下看,只能看见一袭红裙和一头大波浪, 女人从钱夹子里又拿出一张纸钞递给工人。工人收下,卸下车上的东西给那对母子搬上楼。
女人身边的男生应该就是她口中的“子”,张钥沅扒在走廊护栏上,往外探头,男生背着书包低着头,看不清脸。
两个工人一前一后搬着床走上对面的楼梯,爬到与张钥沅家同层停下,进入了与他家正正好的对门里。
男生跟在工人后面,搬了个自己拿得动的柜子,他似乎感受到对面的视线,回望过去,与张钥沅对上。
张钥沅笑,对他招招手,可对面的人没理他,搬着柜子进去了。
张钥沅心大,不在意,瘪了瘪嘴回房间写作业去了。
夏天的闷热难以抵挡,电风扇开到最大,吹开张钥沅的刘海也没吹走他的燥热。
张钥沅吐出一口浊气,扔下笔往桌上一趴,“热啊……”
门被敲响,张钥沅立刻坐起来,眼里有了光,跑出去开门,发现不是期待的人,没了笑。
“张钥沅,玩去?”何浩楠在门口,他住对面二楼,张钥沅最要好的朋友。
张钥沅不想动,“不去。”
“你就等着你的鹭卓哥哥来?”何浩楠往楼层最里边张望,那是鹭卓家方向,“有了你的鹭卓哥哥你就不乐意和我玩。”
“怎么这么说,咱小时候明明都一起玩。”
“可现在鹭卓哥哥上大学去了,咱玩不到一块。”何浩楠看扒在门框边的张钥沅,“算了,我自己去机房,你一个人等着你的鹭卓哥哥吧。”说完,何浩楠跑下楼自己玩去了。
张钥沅送走了何浩楠,又一个人坐回书桌边,脸贴在书桌上试图找点凉快。敲门声又想起,张钥沅蹦起来,冲出去开门,冲着门口的人笑,“哥!”
“在学习?”鹭卓看着眼前的小孩,小孩的笑有感染力,引得他也不自主笑。
“没有,学不进去,太热了。”张钥沅象征性地用手背抹一把鬓边的汗,笑着的脸变得皱巴,撅着嘴不高兴。
“那正好,哥请你吃冰棍去。”鹭卓替张钥沅抹去另一边的汗水。
一听这话,张钥沅可来劲了,蹦起来关上门拉上鹭卓的手往楼下小卖部跑,“哥,你可真是我哥。”
鹭卓任由张钥沅拉着他的手,跟在他后面笑得无奈,“真就是一小孩,一根冰棍就能骗跑。”
“才不是。”张钥沅出来得急,趿拉着拖鞋,“你是我哥,不给我冰棍我也能跟你跑。”张钥沅转过头笑,那被风扇吹开得刘海还顶在两边,露出好看的额头。少年就是这样的,笑起来,明媚皓齿,眼里仿佛能容下万物,又仿佛只能容下眼前人。
鹭卓撇开头,“那我不给你买冰棍了。”
“那不行,哥,你真是我哥!”
“只有嘴甜了。”鹭卓揉乱张钥沅的头发。
走进小卖部,张钥沅首先对着柜台旁的女人叫声嬢嬢。嬢嬢磕完一颗瓜子,“又拉着你哥来买冰棍啦。”
“是哥带我来的。”张钥沅拉开冰柜门,拿出两支白糖棒冰,鹭卓直接掏出准备好的一块放柜台上,“天热了,是该给小孩买支棒冰。”
女人把钱抹到自己眼前,再收进柜台底下,“哥俩感情就是好。”
“对呀,嬢嬢再见。”张钥沅应下女人的话,跟在他哥后面嘻嘻笑着,撕开包装袋来上一口。
哥俩的感情确实好,张钥沅活了多久就叫了鹭卓多久的哥。他们都生在这个家属楼里,年龄相仿的玩伴有好些,但因为他们两家父母关系好,所以张钥沅和鹭卓也玩得最好,至少张钥沅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买了冰棍就坐在树荫底下吃,看着院子里偶尔经过的人。
“哥,你什么时候开学?”张钥沅吮一口因天热化得快的棒冰。
“月底就走,去打份工。”
“这么快就走?”张钥沅侧头,张着嘴巴看鹭卓,棒冰化下来的水都滴在了裤子上, “一定要去打工吗?”
“对啊,不然我哪有钱请你吃冰棍?” 鹭卓抓着张钥沅的手往外伸,“都滴裤子上了。”
张钥沅这才把棒冰塞进嘴里,他失落,鹭卓比他大好些,张钥沅活这么久都在追逐鹭卓的步伐,今年他终于要上高中了,以为他们之间的差距能小点,可他哥开学都要上大二了。
张钥沅这一生都在追鹭卓的脚步,试图与他平齐,可这一生都没成功。
张钥沅把最后一口塞进嘴里,甜水都吸溜没了,只有无味的冰块。他看见对面新搬来的男生下楼了,张钥沅视线随之而去,直到男生消失在拐角处。
没一会儿男生又回来了,不过手里多了一支棒冰。
“看什么呢?”鹭卓顺着卓沅的视线望去,看见一个身着白T浅色牛仔裤的男生。
“诺,那个新搬来的男生。”张钥沅下巴冲着那位小口吃着冰棍的男生一扬。
“你认识?”
“不认识。”张钥沅摇摇头,双手向后支着,“刚才跟他打招呼,他也不打回来,真冷淡。”
鹭卓笑,“可能你把人家吓着了。”
男生根本没往这看一眼,咬着自己的白糖棒冰,两步并做一步上了楼。
“我的笑又不可怕。”张钥沅叼着木棍,抬头看树叶,一阵风过来,树叶微动,带来一丝丝凉意,“凉快。”
沉默良久,张钥沅问:“哥,杭州好玩吗?”
“杭州啊。”鹭卓沉思,脑子里回忆起大一的经历,“没怎么玩过,就去了趟灵隐寺,你来了我带你去好好地玩。”
“那你去寺里有求什么东西吗,手串啊香袋什么的,开过光的带在身边,听说能保人健康平安。”
“求那些做什么,都是骗游客的。”
张钥沅点点头,“嗯,那倒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