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嘉祺最后是被司机和秘书搀上车的
丁程鑫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要面对这一切,面对赤裸裸的现实,无措,悲伤
好像又回到了父亲去世那年,回到母亲逼他改志愿那天
回到马嘉祺匆忙离开的那个雪夜,回到他们相遇那年,回到他们相爱那年,回到以前,回到所有都好的以前。
他和马嘉祺是怎么认识的?
那年,他作为城南的中考状元,考入京州一中,彼时的马嘉祺直升一中,作为新生代表在国旗下发言。
刚开始,他也听到了不少的风言风语,马家二少中考走后门,马家给学校捐了两栋楼诸如此类的话
分班那天,两人不仅同班,还同桌,更巧的是,张真源和敖子逸就坐他们后面。就这样,在一个炽热且明媚的下午,四个人的人生节点交接在一起
开始时,马嘉祺像对待所有人对丁程鑫,谦和有礼,丁程鑫秉承“谨慎交友”的原则,言行举止从不逾矩半分
反观敖子逸,秉持着“一回生,二回熟”的原则,不到半个月,跟张真源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兄弟
敖子逸和张真源在课间约着去打球,去便利店,就会带上两人。前面两人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今天的“新闻”,后面两人低着头沉默地走路,但丁程鑫更多时候是在放空自己,久而久之,马嘉祺养成了一个习惯,能准确预判丁程鑫下一步要走的路,并适当地提醒他小心路况
久而久之,“没心没肺”二人组终于感觉两人之间相处的不太对了
敖子逸这开学快一个月了吧?这两人怎么比陌生人还陌生?他俩谁内向?
张真源小丁内向?看着不像,马嘉祺是对外人内向,你都不知道,他前几年过年的时候,被人拉着当众唱歌,那声音,那叫一个响亮
敖子逸他还有这种黑历史啊?
张真源你等着,我回家找找看,肯定有录像的
前排的马嘉祺听了只想打人,他卷着书敲了一下张真源
马嘉祺再说话,我记名了
他转回头,看见丁程鑫正憋着笑,他突然也有点想笑,这人跟自己当了一个月的同桌了,说的最多就是“谢谢”,这会儿听到自己的糗事,反而还笑了
马嘉祺我,好笑吗?
丁程鑫嗯?
丁程鑫抬眼那瞬间,眼睛亮清清的,眉眼弯弯,马嘉祺觉得有根小羽毛在自己心上挠了一下,很轻,轻到他自己都不曾察觉
丁程鑫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
马嘉祺感觉身旁的人凑过来,带着淡淡的檀木香,让人心安
丁程鑫班长,你真干过这事?
马嘉祺没有
马嘉祺听到他又轻微地笑了一下
太阳升起又落下,海水涨起又退下。少年的心也在慢慢推移
渐渐地,不止敖子逸和张真源,马嘉祺和丁程鑫也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他会向他请教问题,喊他“丁老师”
他也会给起他小名,叫他“狗蛋”
他会给他的阿程每天带早餐
他也会给他的狗蛋祺带自己亲手做的糕点
他会跟丁程鑫诉说自己对父亲的生疏,对兄长的客套。
丁程鑫也会跟他抱怨父亲的忙碌,母亲的絮叨。
他们在枯燥且重复的高中生活中,一点点推心置腹。
最先注意到他们之间微妙的感情变化,不是两个当事人,也不是张真源,而是大大咧咧的敖子逸。
某天晚上,他主动找到马嘉祺。
敖子逸你对丁儿?
马嘉祺你看出来了?
敖子逸丁儿同意吗?
马嘉祺他还不知道
敖子逸你想好了?这事一但被人发现,传出去,想过后果吗?
马嘉祺三儿,我想得很清楚,我马嘉祺喜欢他,那就会负责到底,喜欢到底,我绝对不会放弃他
十七岁的马嘉祺承诺对丁程鑫负责到底。
二十岁的马嘉祺狼狈地被送往英国。
二十六岁的马嘉祺哭着在丁程鑫面前跟他认错。
高二选科那年,丁程鑫选了理科,剑指医科大。其余两人学文,敖子逸则进入国家集训队,意在顶尖学府。
再到后来,丁父猝死,打了丁程鑫一个猝不及防的巴掌。
丁母忧伤过度,丁程鑫一个人强撑着操办丧事,停尸接念,报丧,入殓,守灵,出殡,安葬他一件一件地办,脚上不停地走,手上不停地干,可一颗心早已麻木。
因为处于高三时期,马嘉祺和张真源在守灵那天才请了假出来,而敖子逸一个星期前就闭关集训,消息一概不知。
马嘉祺见到丁程鑫时,他整个人就站在那里给前来祭奠的亲朋好友一一回礼,眼里充满了悲戚,迷茫,无助。曾经那双清亮且明媚的眼睛荡然无存,随之而去的是丁程鑫的心和灵魂。
马嘉祺见过丁父,男人儒雅随和。那天,平时忙得脚不沾地的丁父特地抽出时间来给他们做了顿饭,后来才知道那天是丁父丁母结婚十五周年纪念日。
夜晚十点,站了一天的丁程鑫在丁父棺木旁边缓缓坐下,一言不发。马嘉祺想开口安抚几句,却不知如何开口。
张真源从厨房端出碗粥。
张真源拿过去给他吧,听阿姨说他今天一点东西都没吃过,你端过去,他肯定会吃。
马嘉祺阿姨呢?
张真源我刚看着她吃了药,这会应该睡下了,阿姨说让我们今晚在这休息。
马嘉祺好
马嘉祺牵起地上的丁程鑫,丁程鑫抱着丁父的遗像不肯动。
马嘉祺阿程,地上凉,我们先起来,好不好?
马嘉祺搀着他慢慢起来,他发现这人不仅穿着单薄,而且手还凉得吓人。他把外套脱了给丁程鑫披着。
马嘉祺先喝点粥,好不好?
丁程鑫冲进他怀里,咬着牙不敢放声哭。
丁程鑫马嘉祺,马嘉祺,阿祺
马嘉祺阿程,没事了,都会过去的,我们先好好吃饭,好吗?
丁程鑫拽着他的衣服,整个人基本瘫在他身上,眼泪止不住地流。这么多天的压力和情绪终于得到释放。
丁程鑫为什么啊,爸爸为什么会,我怎么办啊?阿祺
马嘉祺没事的,我,真源和子逸,大家都在的,先听话,咱们喝点粥。
守灵堂不得随意离开,长明灯不灭,三炷香不断,两人就陪着丁程鑫守了一夜。
丁父走后一个月,丁母日思夜想,中年丧夫,如今只剩一个儿子。她拨通了学校的电话,给丁程鑫改选科。
丁程鑫知道时,整个人傻在原地,他没有想到母亲会跑去跟自己改选科。
他跟母亲爆发了十八年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丁程鑫妈,您知道的,我的理想一直就是当医生,您现在让我去学文,您要干什么?
丁母当医生?当医生干什么?跟你爸一样猝死在医院里,没人理,没人管?
丁程鑫妈!不过我爸出没出事,我的理想就是当医生,您阻止不了我的
丁母好,你要是去把选科改回来,我马上就跟你爸走,你要理想还是要妈妈?
丁程鑫妈,您不能这样,以偏概全,这种看法就不行,我爸怎么样,不代表我以后也会这样,您明白吗?
丁母你改回来,就不用回来见我了
丁母后来以自残来威胁丁程鑫,丁程鑫即无奈又崩溃,丁母声声哀求就像刀子一样密密麻麻扎在他心里,他妥协了,也怕了。他怕失去丁母这最后一个亲人。
敖子逸集训结束,知道事情,整个人如五雷轰顶,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敖子逸为什么不跟我说,让我送叔叔最后一程。
马嘉祺你那会还在集训,阿姨和阿程都说,不要打扰你集训,就没说
敖子逸那改科的事,是丁儿的意思?
马嘉祺阿姨逼他的,老师还有我们都去劝过,没用
时间本就疾快不等人,高三生的时间更是开了倍速。
五月初,敖子逸收到京大的保送通知书,提前结束紧张的高三生活。
六月,他和所有的家长一样,送他们三人进入考场。
七月,高考出分,马嘉祺和丁程鑫过了京大的分数线,双双收到录取通知书。张真源则独自一人前往海州就读于工商大学。
四人分别两地,张真源走那天,几个人聚一起为他送行,唯独敖子逸没来。
丁程鑫真源,去到那边好好照顾好自己,有空多回来看看我们。
张真源知道了,三儿他?
马嘉祺生你闷气呢,说什么都不肯来。
丁程鑫他等会肯定会来。
马嘉祺嗯?
两人对视了一眼,看着张真源。
马嘉祺哦
马嘉祺走吧,送你去车站。
他们到候车室时间看到了早已等待多时的敖子逸。
马嘉祺不是说不来吗?
敖子逸路过。
丁程鑫哦,路过的
马嘉祺阿程,带你出去买点吃的?
丁程鑫好啊,你们聊。
敖子逸从口袋摸出张卡,递给张真源。
敖子逸拿着
张真源你给我这个干嘛?我有钱
敖子逸拿着,多带点有没事,你嫌钱多啊?
张真源指着手上的信封问
张真源这是?
敖子逸海州工商大学的校长,你们系的主任,我都打点好了,到时候把这个交给你们校长,他自然会明白的
敖子逸听到没?别傻乎乎的,在那被人欺负了,你找谁?这就是你大学四年的平安符。
张真源不用这样,我是去读书,又不是去惹是生非,卡拿回去,信封我留下。
敖子逸卡,信封都给我拿着,要上车了,走吧
那天在车站,他们三人送走张真源,也迎来自己的大学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