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章

去送二哥的那天，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我特意打扮了一下，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一些，免得二哥担心。

车子缓缓开到码头，便停下。

沛霖撑了一把黑色的大伞，接我下车。

并肩与我走着，将我带到一处隐蔽的角落。

我终于见到了二哥。

他穿着朴素，乔装打扮了一番。看着有些憔悴。

我快步迎上去。

“二哥！”我紧紧握着他的双手，压着嗓子，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

码头都是于司令的眼线，来之前沛霖就交代过我，要低调一些。

“乃初～你瘦了，也憔悴了。”二哥看向我，满眼心疼。

叶家遭受突然的变故，父亲和大哥死的时候，二哥在国外。也是听到了风声，偷偷回来，想来寻我。可刚下船，就被于司令的人捉个正着。

我如今尚且还有沛霖护着，可二哥，在国内继续呆着，只有死路一条。

二哥只知父亲和大哥是被陷害，关于那日的经过我没有和他细说，也没有告诉他是沛霖射杀了父亲。

因为我知道，若是告诉二哥，他是不会让我继续留在沛霖身边的，可沛霖也不会轻易放我走。现在只有先让二哥安全了，未来的事，再作打算。

“二哥，你也瘦了！在牢里受苦了吗？”我的声音微微颤抖。

从小，我与二哥的感情更好一些，如今见到他，满腹的委屈都想向他诉说。可千言万语，又只能咽回去。

“没有，他们没有太为难我，只是将我关起来，并未用刑。”二哥说着，看了一眼我身边的沛霖。

万幸！二哥是个读书人，不比那些当兵的骨头硬，若真上刑，他怕是一天都扛不住。

“快上船吧，一会该被发现了！”沛霖在旁边提醒道。

“乃初，你好好照顾自己，万事小心。”二哥再次叮嘱道。

“你放心吧，二哥，沛霖会照顾好我的。”我伸手勾住了沛霖的胳膊，让我们看起来更亲密一些。

二哥两步一回头，上了船。

我远远的看着船慢慢驶出码头，才松了一口气。

我搂着沛霖的手也渐渐松开，垂落。

他下意识的，想来牵我的手。

可这次，我没有让他如愿，甩开了他的手。

他冷笑了一声，“怎么？你二哥刚走，你就翻脸不认人了？”

“少帅，你救了二哥，我很感激你。可我父亲和大哥的命又该怎么算？”说罢，我便头也不回的走开，也不顾外面还在下着雨。

身后的他快步追上我，又默默把伞撑到我上方，自己则是半个身子都在伞外淋着雨。

我和沛霖之间，维持着一种奇妙的平衡。

平日里，我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怎么搭理他。

可到了晚上，我们同床共枕，占有彼此。

我的身体比我的心更诚实，它无比强烈的渴望着被填满。

狂欢后的第二天，我心中充斥了懊恼的羞耻感。可到了夜晚，面对沛霖的挑逗，又难以自持，享受“报复”他的快感。

这种反复横跳的矛盾感，深深的折磨着我。

于是，我萌生了想要逃离的念头。

很快，我便遇到了一个逃跑的机会。

这天，何妈正巧回乡下看她的女儿。

我特意让女佣准备了丰盛的饭菜，然后悄悄的，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在菜里做了些手脚。

吃了饭菜，那些人开始上吐下泻。

我趁机溜了出来。

由于时间太仓促，我身上只带了很少的银元和一些首饰。

我想着先离开永安城，这毕竟是沛霖的势力范围，待走远一点，再去拿首饰典当。

我打算去我母亲的家乡，我还有个舅舅，虽然从小很少往来，但兴许会愿意收留我。

我雇了一辆黄包车，便出了城。

夜幕降临，我也顺利到达了邻城。

我找了一处小旅馆住下，不起眼的小地方不容易被找到。

赶了半天的路，我也确实疲惫不堪，早早便睡下。

但这认床的毛病一点也没改。也不知是不是最近与沛霖同床共枕惯了，这身边突然空荡荡的，反倒辗转难眠。

以至于我到了下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

刚睡下，就听见楼下有嘈杂声。但我实在太累了，不予理会。

没一会，我房间的房门被人重重的一脚踹开，我被巨大的声响吓得坐起来。

惊魂未定之际，我才看清踹门的人正是沛霖。

他周身的怒气，风尘仆仆。脸颊因为愤怒咬着牙崩出一条肌肉的线条。

我想过他会到处找我，但我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能找到我。

是我失策了，他的势力扩张比我想象的更快，否则不可能才半天功夫，便轻而易举找到我的踪迹。

沛霖三两步走到床前，脱下他的风衣盖住穿着单薄的我，然后一下把我从被子里捞出来，扛在肩上便出了门。

他的动作一气呵成，不给我一丝反抗的余地。

我趴在他肩上，被他死死箍住腰，动弹不得，只能扑腾着双腿用力捶打他的后背，巨大的力量悬殊，让我根本伤不到他分毫。

他把我塞进汽车后座，自己也一同挤了进来。

“叶乃初！谁给你的胆子！你不要命了？”他歇斯底里对我怒吼着。

我这才看清，他因为愤怒，眼底一片血色，那一抹红像是从眼里流出来，连带他的颧骨，都微微泛着红。

看见他的样子，我突然就冷静下来了。他像是一头豹子彻底被我激怒，这让我有了一种打胜仗的快感！他越失控，我越得意。

我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微笑，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他。

他深深吸了两口气，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老东西一直容不下你，你知不知道离开我，你有多危险？”他的语气虽然平复了不少，可胸口还是因为愤怒剧烈的上下起伏着。

我转过头，不看他，视线看向窗外，却依然沉默。

窗外的景色飞快的倒退着，一路无言，天空微微泛白的时候，我们回到了少帅别苑。

我以为我打了胜仗，可惜我错了，错的很离谱。

他召集了昨天在别苑的所有下属和佣人，让他们排成一排，跪在我面前。

何妈，在队伍的最后一个。

我想起身上楼，可他死死摁着我的肩膀让我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可此时的他已经有些癫狂，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你们这么多人，看一个人都看不住！该罚！”他的声音听起来阴森森的，让人不寒而栗，这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沛霖，让我觉得既陌生又害怕。

说完这句话，他对着他的副官扬起下巴示意。

然后他的副官便掏起枪，瞄准那些跪着的人腿上连着开了两枪。

一个、两个、三个…

震耳欲聋的枪声，此起彼伏的呻吟，流了一地的鲜血，彻底击垮了我的心里防线。

很快就要轮到何妈了。

他的那些属下，都是些硬骨头，受伤挂彩也是常有的事，只要不是要害，两枪自然挨的过去。

可何妈不一样，她受不住的。

我慌了，可我依然不愿意开口求他。

直到第一颗子弹射进何妈的大腿，她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看着她倒在地上因为痛苦扭曲的五官，我再也按耐不住了。

这些日子，我早已把她当成亲人一般，怎看得了她受这样的折磨。

“住手！于沛霖，你住手！”我声嘶力竭喊道，挣扎着从椅子上要站起来，可力气不及他，最后还是被他摁了回去。

副官听见我的叫喊，没有立马开第二枪，而是转头看向沛霖。

“继续说！”他面无表情，眼睛也不看我，只是淡淡的吐出四个字。

“我错了，不关…他们的事，我不应该逃走，你放了…放了何妈。我保证…我以后一定乖乖听你的！”我因为着急，有些语无伦次。

听见我的话，沛霖这才看向我，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微笑。然后抱着我，上楼。

惊魂未定的我，在他怀里止不住的发抖。

沛霖他，已经变成了和他父亲一样的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