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狭长的地道里,离地面一米的距离,一团黏稠的白色雾气,像是死皮赖脸不肯离开这片栖身之所的鬼怪,踌躇不前。
沉闷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臭味,让人不得不止步于此,使得这个幽暗的空间愈发闷热,不透气的同时,还伴随着潮湿和腐败的细微动作。
生怕惊扰了面前这诡谲多变的恐怖氛围。
“愚蠢,以为这样就能不被迪恩的人发现”?
“伯恩,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的优柔寡断了”?
她缓缓而行,手中提着一盏琉璃色的花灯。
灯下的手,如碎玉砌雪,像是兰花的瓣儿。
寒着双靥时,有细碎的流光幽幽,风姿绰约。
那柔黄的灯光柔吐间,原本披散着的乌黑秀发,此刻已如他臆想般变成流光溢彩的缎子般堆积在肩膀处,愈发显得她容色娇娇而不自知。
雷纯不是很明白,为何每回同他相见的时候,他都是如此的狼狈不堪,少年意气是他,穷途末路也是他,爱显摆的也是他。
说起布莱克啊,那就不得不说他小时候了,他小时候啊,臭屁极了,只要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会哼哼唧唧地让他父母给她买,然后炫耀。
炫耀不成,便拉着她在他父母面前说些什么日后要娶她的话,那时候还小,根本不知道娶妻是什么意思,只当他在阴阳自己。
后来母亲去世,年幼的小屁孩却经常说着不着调的话来安慰她,想让她重新振作,可惜那时的她未必有那个心情听他说这些。
只觉得他絮絮叨叨,很烦,想骂他,可看他人小鬼大的样子又很想笑,甚至还有点想堵住他那喋喋不休的小嘴。
不过她没有这样做,大概是怕他跟他闹脾气,让她负责吧,毕竟布莱克那时候确实是个只知道到处臭屁的小孩,甚至算不上软糯绵软的团子。
即便算,那也是个黑芝麻馅且臭屁的团子,反正,她当时是这样认为的。
后来,那间实验室报废,尸骸遍野,饿殍如麻,有不少人是被困在里面出不来的,险些饿死,还有的被威斯克他们的人挫骨扬灰。
而她,则去收集那些被扬下来的骨灰,一点点将他们复原完成,他们是英烈,不该被如此这样对待。
不管是现在的她,还是那时的她,都是如此想的。
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这个世道,不是吗?
只是后面带人清点的时候无意发现的,而在这之前,威斯克的到来促使这场火愈演愈烈,甚至隐隐有烧到其他地方的趋势。
暗影卷轴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重出于世的,而她和布莱克则被他家人藏在直径只容得下两个成年灵的地道,那里光是米面就多的数不胜数,便是岁稔年丰也不过如此吧。
只不过那个地方,当时是他父亲和她父亲联合检测暗影卷轴秘密的禁闭室,所以这偌大点的小地方也就只能容纳两个成年灵左右。
当他们发现暗影卷轴只适用于暗影系精灵,且威力不容小觑时,这间地道便用来存放粮食。
而现在,这间地道,被他拿来做他和卡修斯的藏身之所。
他明明知道,他最恨她了,却仍引她前来。
伯恩,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你呢?为何还要来?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我可不是威斯克,怜香惜玉什么的,我嫌恶心”。
“况且,有迪恩珠玉在前,想必大小姐也不会在意我这等灵的死活”。
他微抿着唇,惨淡一笑。
指尖的冷意似是春寒料峭般渗透到他的骨子里,如拆胶塑指般让人心生疲态,凉薄而不自知。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幼时的伯恩于雷纯是磨人的,也是最为情投意合的时候。
在最该相依为命的时候,却惨遭灭门,往后也是若即若离,形同陌路。
她曾想过如果没有当年的那场祸事,她是否会嫁给他,但可惜如果没有如果,她也不会停留在原地等他。
就连开裆裤都一起穿过,彼此都见过对方最难堪的时候,也见过对方为自己拼命的时候。
没有人对他们还要懂得如何让对方难堪,也没有人比他们还要了解对方,知道如何让对方死心。
你是我臆想的世界和矛盾,是妄想却不敢打扰你的风,是想舍弃却无法摒弃前嫌的爱。
是谁都能带对方逃跑,却都有自己沼泽的泥泞,是坦诚过后,却又被丢下的感觉太糟。
“伯恩,你果然还是能用一句话杀死一个人”。
灯火明灭,她微微仰着侧脸,碎玉砌雪般的肌肤倒映着冷冷的天光,相映成趣。
“你明明知道我想说什么,可你却从来什么都不说,甚至还在我耳清目明的时候混淆视听,骗我”。
“我是耳清目明,但我不是瞎”!
“我不是看不到”!
“你失踪他们都告诉我你死了,可你告诉我死去的人是怎么活过来的?!又是怎么出现在太空站的?!你恨我,所以连你的去向也不肯告诉我,是不是”?
“你还恨我是不是?你宁可狼狈点,也不肯跟我明说是不是”?
“你又要骗我是不是?可如果你要骗我,能不能看着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