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自然地理环境因素有哪几个呢,我抽一位同学来回答一下。”在台上讲课的地理男老师,是高二年级出名的摆烂王,并不是说他教的有多差,而是他再过一年就要退休,所以在教学方面我讲我的你听你的,下课铃一响跑得比学生还快,能不改的卷子看都不看,PPT也是从其他老师那偷来的。
秉承职业道德,如果上课之间有同学主动提问,他还是会解答。
“他今天怎么主动抽人了?”在数学课上小偷小摸地睡了一会儿,古允的精力很快恢复,特别是辞玖开恩赐予他一杯奶茶和一块鸡排后,翻资料也不忘和同桌讲小话。
讲台上放着一个竹筒,竹筒里有60根竹签,每一根竹签上面都写了名字,还有心仪的大学和专业,再加上一句座右铭。
“凌肆,请这位同学回答一下。”地理老师手捏着一根竹签,抬头用眼睛搜索站起来的人。
“报告老师,凌肆请假了。”值日生指了指黑板右下角,在课表下面有凌肆的名字,还有请假原因:生病。
地理老师没有选择再次抽人,自己讲起来:“首先,记住一个口诀,气水土生灾……”
叮铃铃,黑板右上方音频输出设备响了,“同学们,下课时间到——”
地理老师放下粉笔,抓起教材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身体力行地证明:看吧,其实老师也讨厌拖堂。
一片夹在地理书里的梧桐的叶子,被周愈捻起轻放在手心,窗外风起时将落欲落,像一颗摇摇欲坠的牙齿。
0000:“因为凌肆现在是一个独立个体,所以这本抄袭小说截取片段不建议参考,只能靠你慢慢摸索了,在天台那次,凌肆已经开启小说情节,性格和往常会有偏差。”
“主角受去哪了?”
“找不到了。”
周愈把梧桐书签放在桌子上。
才九月,今年的树叶就落得格外的多,是人只一眼,便能抓住的萧条。
他打算趴在桌子上浅睡一会儿,刚这样想着,就听到有人在教室敲锣擂鼓地干架。
“猪头肉,再怎么学,你都考不上本科,辍学进厂去吧!”
恶语就像一颗投进半封闭空间的臭气弹,熏天的诋毁麻痹住其他同学的神经和动作,头和脖子齐刷刷转动向声源处看来。
一个双下巴的眼镜男怒目圆睁,瞧着就是一副左脸欠踹右脸欠蹬的面相。
他桌子上的一堆书被前桌的女同学用胳膊扫在了地上:“韩仲,你上课打游戏就算了,提醒一下你还骂人,有本事就再说一遍!”
“你敢说老子,你上课听得懂老师在讲什么吗?!”韩仲不甘示弱,“砰”地大力踢了女同学的桌子一脚。“我他妈爱干什么干什么,坦克你管得着……”
这样的阵仗很快引来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们,眼看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有人想上去拉架,突然天降一只白色粉笔砸在韩仲的人中上。
怒不可遏的眼镜男一抬眼就看到罪魁祸首。
扔粉笔的是位仪态优雅的中年女人,之前在校外培训班兼职过音乐老师,浑身上下都是低调的名牌,韩仲瞬间就焉了,被她连拖带拽进隔壁办公室行刑,围观群众一下子作鸟兽散。
“幸亏她扔的是粉笔,她要是扔台钢琴,韩仲就爽了。”
辞玖翘着二郎腿坐在座位上看戏,发出无情的嘲笑。
风仪也难免有些漏网之鱼,人丑嘴不甜,长得磕碜还没钱,比如韩仲,大部分东西都是女朋友送的,虽然之前人模狗样,但现在被投喂得胖出巨人观,视网膜上的虚荣脂肪已经堵住了他绿豆大般的眼睛。
周愈去饮水机旁接水,路过时帮忙捡了两本书,然后趁乱一脚把印有韩仲名字的昂贵马克笔踢进人群,被正巧路过由打闹声吸引进来的啤酒肚副校长踩得嘎嘣脆。
Bingo
下节是数学课,鼠薛(生肖鼠,姓氏薛)老师没来,易渡秋来了,理科班都在一楼,平常二楼都难得见他的身影。
说起来令人羡艳,明明都穿着校服素面朝天,他却能在教室楼道帅成别具一格的风景,满腹经纶却不做姿态,像青春校园文里最妥帖的男主角,像对同龄人鹤立鸡群者意识形态的垄断。
虽然周愈穿过五本小说,见过不少造物主偏爱的天之骄子,但和他们距离遥远,像初学物理时脑海里模糊的公式和概念,而在风仪中学这个小世界,易渡秋如同任人抄写却无人超越的标准答案。
风再次从远处奔来,天蓝色的窗帘被吹得鼓起一个大包,空气渐冷,阳光仍不遗余力,大团云似被丢弃的苍白的稿纸,埋头写字,恍惚又回到了昨日夏天。
尽管光线很好,但是室内的灯没有灭过。
易渡秋走进三十班,在用多媒体投影,看样子是要代课,他已经学完了高三的内容,讲这些完全没有难度。
站在高出一截的教学地台上,能正视欣赏对面以民族魄力为主题画着龙的黑板报。
预备铃打响,他将班主任从办公室搬到讲台上陶冶情操的满天星放到讲台下面,一是免得粘上粉笔灰,二是要用多媒体讲课,这花挡视线。
文科班的女生被迷得神魂颠倒,男生有一半承认他比洗完澡的自己帅一点,有一半不承认。
上课了,教室外还逗留着一些人想看看易渡秋,他淡笑着走上前去关了门。
“这是昨天测试的数学卷子,薛老师让我来给你们讲一节课,大家有什么问题举手就是。”对于别人眼里的差生,易渡秋应付裕如,不见鄙夷,这种自然大方的态度让他魅力倍增,原本聒噪的同学们也安静下来。
“古代数学书素材题,考查概率统计……”
“共轭复数……”
“我们来画一个正弦函数图像……”
他讲的很专业,也很详细,很多人即使听不懂都做了笔记,所以才讲第四道,下课铃就响了,干饭时间到。
12:10,班里的同学成群结队地涌出教室门,周愈则形单影只地落在后面,他还在细品学神的做题思路和步骤。
“一起去吃饭吧。”前脚刚走出教学楼,易渡秋便小跑着从身后追了上来。
心里叹息一声,如果不是歪打正着救了他姐姐,学神又怎会如此;那个乞丐有些痴傻,一直想把对他慷慨施舍的易紫涵抓去做媳妇,甚至在巷子里搭好了“新房”,现在女孩子出门在外,善心大发也未必是件好事。
周愈不明白为什么一到食堂大厅隔壁桌的辞玖就挤眉弄眼不停给他使眼色:那可是学神,年级第一,和他走在一起不多说点话简直就是浪费光阴,你可别占着茅坑不拉屎,占着床位不发病……
周愈回他一个眼神:神精。
辞玖旁边的陈嘉豪热情对一个男生挥手,而那男生只是向他淡淡点头就走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看到昔日好友不再理他,陈嘉豪变异伤感哥,用筷子恨恨戳烂盘子里的牛肉,“也不知道出了学校,还能不能再相聚。”
古允抬手给了他一个脑瓢:“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既然要散,那就好好吃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