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肆推开男孩,手指颤动,打开手机,在相册里划到底也没有看见那张照片,回收站也没有,妹妹的朋友圈也没有,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
皱巴巴的月光来人间绕了一圈,被鸿城繁华璀璨的温度熨平,又恢复到了低头俯瞰的姿势,像是在为无人光临的黑暗处那些隐匿于寒冷下的未知事物埋下伏笔。
周愈把那本字典放回了走廊图书角,听着因行走而摩擦在瓷砖表面响起的脚步声。
0000:“200积分,支付完毕,颜值隐藏中。”隐藏和不隐藏的区别周愈是没有感觉到的,照镜子时看到的脸没什么变化,但别人看见的就是普普通通转眼就忘的脸。
综合楼三楼的科技室竟然亮着灯,一个人打开门走了出来,与周愈面对面碰上。
易渡秋眼中的讶意一闪而过,声音清冷细腻还带着难以觉察的疲惫:“我刚做完化学实验,你……”
学神竟还有这个特殊待遇,周愈瞟到他手里做着笔记的资料表,编了个理由:“心情不好,散散步。”
学神沉默,也许是信了他的说辞,也许看穿了他在撒谎,两人没再说话,易渡秋在手机黑色的屏幕上画了个圆,一条银色的轨迹消失后,科技室的灯便自动熄灭了。
晚自习本来就留了十分钟,现在学校宿舍已经关门,周愈如果不采取翻墙翻窗挖地洞这几个措施,从正门进去肯定会被宿管逮住记名字然后扣学分。
易渡秋显然考虑到了这一点,他建议:“我会跟宿管或教导主任说,如果不嫌弃,今晚你就在我的宿舍睡吧。”
“行,谢谢。”
两人走在宽阔的操场,路灯将影子拉长,夜色无边,天幕光斑星星点点,亮度却微弱得像濒死的细碎黯淡的呼吸声。
易渡秋的宿舍在学校的教师公寓里,和校内租房差不多,不用担心迟到这个问题,比学生公寓面积更宽敞设备更齐全,重要的是更隐私,走廊上不会安那么多监控。
虽然易渡秋长着一张绩性恋的脸,但周愈没想到他住的地方简约得有点落魄阴森,如果不是因为干净得看不出一点灰尘,真就很像是刘禹锡会托物言志吟诗一句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的地方。
不过将他和高洁傲岸的诗人联系在一起并不违和。
卧室里堆满了卷子和书籍,纸页边角还有经常翻阅的折邹,新旧交杂的笔记,从初中到高中,应有尽有,落脚的空间狭小,哪哪都充斥着知识和时间的压迫感,唯一整洁的床上还有几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周愈顿时肃然起敬——怕是鬼来了都得做一张测试卷才能走。
易渡秋的学神身份真是名副其实,不是小说里包装营销的人设,而是他付出了十倍百倍的努后他人最微不足道的吹捧。
他弯腰在狼藉的卧室整理出一个过道:“厕所里有一包漱口水,将就一下吧。”
沙发上都是资料,只有这一张床能睡人,看来今晚是要挤一挤了。
11:00
卧室留着一盏昏暗的灯。
周愈躺在卷气扑鼻的床上,就差临门一脚入梦,突然感到旁边传来响动,床单被掀了起来,冷气打在赤裸的手臂上。
是易渡秋坐起来了,可能是没有戴他的圆框细边纯钛眼镜的原因,看起来和平常儒雅清冷的气质不符,眼尾微微下垂,晶状体似乎没有聚焦,魂跑了似的有些呆滞。
在生理上,他的身体发育已接近成年人水平,个头比周愈高(身高是个硬伤,你懂的),大脑皮质的结构和机能也已经发育完全,情绪稳定,虽然是同学,但周愈已经把他列为老师那个级别。
成熟,理智,抽象逻辑思维稳定发展。
但此刻的易渡秋,抓着他的右手臂不放,头低下来,黑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下半部分的脸部轮廓又白又清晰,平缓的鼻息喷洒在皮肤上,轻声缱绻地问:“疼吗?”
声音依旧渗透着高山不知处雾气松柏的冷,但像被阳光软化了,变成滋养万物的潺潺流水。
“吹吹就不疼了。”说完他就在前臂呼呼吹气,冷却的气流像在肌肤滑落的花瓣,有些痒,竟还伴随着几个轻飘飘的吻,像恋人之间旖旎的哄慰,又像笨拙讨好主人的大型犬。
周愈手臂肌肉戒备地绷紧,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想抽回,但易渡秋力气更大,如同裹着柔软绒毛的铁链,强势地桎梏住纤细的手腕。
在进入一种周期性可逆的静息现象后,易渡秋似乎打开了异常模式,这种错乱的意识障碍,反而让他更有人气。
易渡秋重新躺回床上,紧贴着周愈,执着地抱着他的手臂,不太安宁地闭上了眼。
学神你怎么两副面孔?
“易同学,你在梦游吗?”
没有回答,看来确实是在梦游,还梦到了一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
虽然念了几次他的名字,但不敢直接把他叫醒,如果出现什么意识错乱、定向障碍、甚至暴力反抗行为,那周愈可能真的要花1000积分重开了。
易渡秋的手很大,差三公分就能把周愈的大臂牢牢握住,肱三头肌都被捏酸,他无声地反抗了一会儿,但这除了让对方加重力度外没有任何作用。
捏就捏吧,又少不了一块肉。
这么想着,周愈尽量放松全身,再次进入睡眠状态,明天还要上课,早起早睡才是真道理。
倏忽间,梦游中的易渡秋突然松了手,把毫无抵抗之意的人儿一个翻身,圈在了怀里,并顺势夹住他一条腿。
等周愈反应过来,瞬间被这一上一下的体位吓得垂死病中惊坐起,当然,单薄的胸口刚刚绷起一道弧线,就被神力大爆发的易渡秋按着头圈回了结实的胸膛上。
周愈惊悚地感觉到易渡秋亲了亲他的头发,也许是因为胸膛被压着,低沉的声音从喉腔深处发出:“乖乖的。”
他的身体敏感得抽搐两下,脸颊贴于对方的胸部,尽管隔着衣料,扑通扑通的心跳和肋骨肌肉收缩导致的起伏还是让周愈不受控制地面红耳赤起来。
没过多久,易渡秋好像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易同学?”
周愈暗中与学神较劲,尝试用两根手指堵住易渡秋的鼻孔,但又觉得不太礼貌。
左思右想找不出一个把他唤醒又不让他尴尬的法子,于是自暴自弃地躺在学神身上,最终陷入了浅浅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