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凉音都被安排住在这个院子里。自从那天源治说了自己的处境之后,他就再没出现过。每天都有仆人按时送来精美的饭菜,但凉音吃起来根本就味同嚼蜡,每天望着紧闭的院门,简直是无计可施。
本以为自己作为J国首屈一指的年轻钢琴家,就算有坏人觊觎自己多少会顾及社会影响,但很明显绑架自己的人根本就不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
估计是这几天没好好吃饭的缘故,从小就不好的胃又开始不识趣地折腾起来,凉音痛得在地榻榻米上蜷缩成一个小球,冷汗几乎要顺着背流下来。从小到大必备的胃药也没有带在身上,凉音痛得几乎不能行走,弯着腰像只虾米一样钻进了被子,浑身出的冷汗让他的和服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就算是在盛夏也觉得冷,不由得打起了冷战。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凉音痛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隐约觉得有一只体温很灼人的手伸进了被子,但在接触到已经汗湿了的和服之后明显迟疑了一下,转而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这家伙怎么搞的……明明是个大男人为什么这么弱?”源治十分扫兴地嘀咕了一句,叹了口气,打横抱起凉音,才发现他居然这么轻。后背的蝴蝶骨几乎硌手,纤细白皙的脖颈朝后仰着,喉结小巧又可爱。
雨宫伸那个老狐狸虽然没生女儿,但这儿子也绝对是人间尤物的级别。源治撇了撇嘴巴,不由自主地凑到他颈间,他身上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清冷气息,源治第一次觉得几乎要把持不住自己了。正在马上要化身野兽的当口,听见凉音口齿不清地说了一句:
“对不起,父亲。”
这家伙为什么会这么说?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替父亲还债的大孝子还有什么对不起他?源治皱着眉头看着昏迷的钢琴家,刚才冲上头的血液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冷了下来。凉音却再也没开口,只是眼泪流了下来,他并没有清醒,是无意识的举动。泪水把他的睫毛都打湿了,不停地呜咽着。
源治看他的眼神逐渐变了些,明明想着,要想报复雨宫伸就是把他精心培养的高岭之花给拉下神坛,污染他侵犯他,才能让雨宫伸痛不欲生。但凉音的泪水仿佛在控诉,父亲的行径他本来就无力改变,却要承担这一切。那就先留着他吧,源治想,他现在这个样子,就算要了他也没意思。
凉音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让他意外的是,醒来就看到仆人端着盘子跪在旁边。
见他醒了,仆人低声传达:
“桜小路先生,这是您的胃药和抗抑郁药物,少主的命令,请您每日按时服用。”说完鞠了一躬,退了出去。
这个男人居然知道自己需要吃药?凉音心里一惊,看来他真的想要自己活着来抵那一位做下的孽。
紧接着进来的就是源治,那个威胁要用自己来报复父亲的仇家,一看到他,凉音顿时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养尊处优的雨宫大少爷居然还有胃出血的毛病?还有抑郁症?真是一朵养在室内的娇花啊,如果不按时吃药,就会慢慢枯萎……这样就遂了你的心愿了吧?你想死对吗?……”
“没这回事……”凉音不敢抬头,生怕自己心里的想法被那双阴鸷的黑眸看穿。源治的逼问让他觉得有种压迫感,其实只要他面对这个危险的男人,心就一直是揪成一团的。他知道自己虽然身为国民级钢琴家桜小路凉音,但现在在这个院子里,就只是他一个人的禁脔雨宫瞳,他如果想把自己怎么样真是太容易了,所以凉音每句话都小心翼翼,就怕触怒了他。
“看来你还真的做了必死的准备……否则也不会在昏迷的时候说‘对不起,父亲’这种话吧?”源治似笑非笑地问,轻飘飘的话却戳中了凉音的心,“抬起头来。”
凉音有些迟疑地抬起头看着他,少年的眼睛还是一样纯净无辜,就像一只新生的小鹿。源治甚至有些怜惜地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凉音瑟缩了一下,听见源治叹息着说: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见到你之前,我本来已经想好了,一定要让你死得非常惨,好让那个老狐狸付出代价。可是一见到你,我就觉得……”源治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温柔地把凉音给搂进怀里:
“不能这么轻易地让你解脱,死很容易,活着才是痛苦,对吗,钢琴家?”
!听到源治这么说,凉音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为什么?……我死都不可以吗?”
“不吃药,到最后的结局就是死,对吗?”源治带着一点残酷的微笑,搂着浑身瘫软的凉音,贴着他的脸说,“我专门派人调查过雨宫大少爷,有抑郁症,有胃出血的老毛病,喜欢咖啡,喜欢猫,有洁癖,独居。” 源治说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几张照片,抱着他坐在地上,一张张拿给他看:
“我们看看……这是谁?哦我知道,这老太太叫幸子,是从你出生起就照顾你的;还有这位,这位是奈美,不是你的亲姐姐却胜似亲姐姐,好像她最近刚生了小孩吧;还有这位,我想想……这位应该是健次叔,他的小孙子非常喜欢你,每次来都喜欢粘着你……”
“你不要再说了……”凉音本来想推开他搂着自己的手,可随着源治如数家珍般一张张说着在家照顾自己的仆人们,凉音的手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最后只剩下默默流泪。
少年晶莹剔透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源治见他不再挣扎了,带着一点得意地轻轻为他擦了擦眼泪,用手抬起他的下颏:
“这么多爱你的人,你还想死吗?我觉得你不想,因为如果你出了一点差错,他们一个都活不成。”
温柔性感的低醇嗓音,说出的话竟然这么残忍。凉音抬起失神的眼睛望了望他,源治温柔地笑了笑:
“按时吃药,宝贝儿。你只能留在我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