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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天穹之下】一,聆凌绫

魂师:笑杀众生

远处山脉延绵,朦胧在晨雾熹微之中,但浓浓的青碧之色还是令人仿佛吸进先天灵气般,瞬时神清气爽。

  而在山麓下十里外,一条修葺得平整宽敞的官道上,有一头牛悠悠地拉着板车在其上慢慢地走。板车上却躺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她乌发束成马尾松散地搭在肩上,系一抹杏色发带,衣衫普通,长衣长裤,黑色短靴。

  这少年眉眼如画,眼瞳黑白分明,却时常让人觉得其中似有群青般的光华流转。她眼尾既不上挑也不下垂,而是末端带弧,平展着延伸,标准的桃花眼形,笑时宛如月牙。唇是不笑也含情,眼是无情也动人。不难看出日后定是个风流人物。

  但她年纪尚幼,眉眼稚气,到底消减几分情意绵绵,而只显得灵秀神华。

  少年本来双手垫在脑后,双眸半阖,仿若正昏昏欲睡。此刻却忽然手一撑木板,猛然坐起身来,眼中笑意闪现。

  便见得她打了个响指,盘起双腿,口中喃喃着不知盘算什么。只是回头看了看那头健壮而温顺的老黄牛,将眼中脉脉不舍抹去,望了望就在眼前的那座高大城市,却是说。

  “金盏啊……将你暂且寄托在那家伙的家中确实是我不对,不过眼下也没有办法,那么只好这样做了。放心,等我从星斗大森林中回来我保证第一时间去找你。”

  她竟是认真地在对一头黄牛承诺发誓,这不得不叫人觉得好笑。但当金盏上下摇着头,仿佛点头般也看向她时,那便也可以说有一种温馨的气氛在其中流动了。

  叶疑聆与金盏对视了片刻,猛然绽放出一个笑容来,却是笑着顺手将自己的头发从肩上拂下。

  “一月之后,定不负君。”

  “能把这种事情也说的像是情话一般,也不愧是你了。”

  朋友闲闲地说,他托着腮无聊地嘟嘴,精致俊秀的眉眼青涩。这家伙正苦大仇深地凝视着眼前的课本,咬牙切齿。手边放着一把美工刀,地面落着细碎的纸屑。

  叶疑聆只是笑。“所以唐小少爷愿意为我照顾金盏吗?”

  唐凌抬起头看她一眼,他的眼睛轮廓圆润,眼尾下垂,眼中总含点水,显得无害又湿漉漉的可怜。眼瞳蕴着一片麂棕色,此刻他微微挑眉,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说,“当然。”

  “那我是该好好谢谢你的。”叶疑聆笑言,她倏而凑近唐凌,在对方来不及反应之前右手往他鬓边一贴。

  睁大的瞳孔呆愣地映照着眼前少年的影子,唐凌半晌才倏然眼尾一红,煞是生气地大声喊。

  “叶疑聆你个笨蛋到底在干什么!”

  叶疑聆笑盈盈地看着他,眨眼只道。

  “一个小小的法术而已。”

  唐凌摸着鬓边,却什么也没感受到,只得半羞半恼地恨恨推了她一把,状似颐指气使地道。

  “你走吧!”

  叶疑聆倒也不腻歪,她轻盈地往后一跳,转身时衣衫掀起一阵风。唐凌觉得那一阵秋日晴空般的气息已经触及鼻尖。

  “那我就走啦。”她笑盈盈地说,右手五指合拢顺了顺头发,偏脸时飞扬的眼尾如含粼粼波光,潇洒意气几乎立时激荡出来。

  唐凌手不觉攥起自己的袖口,待被细边划到手指伤口时又很快下意识颤抖地一松。他只是看着叶疑聆飞快地下去楼房,在下方朝着他挥手,那双指一并往头上一点又扬起,少年做完这个动作便转过身,风卷落叶一般刮没了影儿。

  直到那身影已然再也看不清楚,唐凌才收回来视线,并后知后觉地看向自己的手指。

  “……不痛了?”

  手指上只剩下一道细小的淡的看不出来的疤,他耳边仿佛又响起来少年轻悦的声音。

  “唐凌,你总得小心点呀。”

  他的唇慢慢、慢慢带起一抹弧度,男孩笑容越咧越大。他一把将自己扑在沙发上抱住抱枕,翻来覆去地打滚儿。

  “完全被打败了啊!真是可恶……”

  他带着笑,情不自禁地开始畅想起来自己下次遇见叶疑聆该怎样对话,等他反复推敲好每一个字,自觉完美之后才倏然想起:他忘记告诉对方他不会去对方的学校了!

  几乎是立刻就坐立不安起来。

  唐凌跳起来,蓦然想到什么又端正做好,只是捂住脸把额头磕在茶几冰凉的玻璃上,殊死挣扎般弱弱地想:她应当不会怪我吧?

  ……也许。

  叶疑聆一路风驰电掣着赶路。她所带的东西不多,在少年的左手腕上挂着一只叮当响的手链,金玉红珠串在一起,总共有一百平方米的储物空间,算是可以的魂导器。袖中则藏有一把匕首。

  但其中储存的东西却寥寥无几,可支撑十天的干粮,两升水,一些调料以备使用。她没带多少东西,十来枚银魂币和一小捧铜魂币——她到底没数有多少枚——除此之外还有一把备用的二尺细剑。

  剑一般长约三尺,故而“三尺”也常作为剑的代称。但她如今身高不过一米六一,舞一把一米左右的长剑到底有些为难且不便,不如放弃。

  唐凌家住星罗城,也就是星罗帝国首都,在其中部。星斗大森林则坐落在天魂帝国和星罗帝国接壤处,实际上离叶疑聆所就读的学院十万八千里。

  但她并不是千里迢迢就为了来星斗大森林转悠一圈,而是要回家。

  现在离开学季还有一段日子,叶疑聆计划好这段时间都规程后去看了眼唐凌,顺便托付了金盏。

  说实在的,等她从离开家许久才意识到金盏的问题。叶疑聆很快头痛地意识到一点:金盏是必须送回家中的。再者其本身也很适宜家里的环境。

  想明白这点后,叶疑聆不免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但她很快甩去这个念头,只是很镇定地想,让金盏多出来溜达溜达能有什么错呢?再让它在家里那片地方待下去,金盏都快抑郁了。

  她顺着官路疾驰,一路思考着各种的事情,中途还去了一趟沿路城市换了身深蓝劲装,顺便束起发来。

  待到眼前终于显出浓郁又深沉的绿色时,已是两天后。叶疑聆无视树立的那块牌子,往里深入了一里地后才停下。她不激动不兴奋,只是脸不红气不喘地从储物手链中拿出水囊仰头灌了两口,然后差点被呛到。

  她“咳咳”了两下,站在小山坡上俯视着四处,寻找水源——干嘛?洗把脸。

  她闭上眼,以灵敏的听感捕捉各种声音,以敏锐的大脑排除诸多杂音,最后当潺潺缓缓的流水声被锁定时,叶疑聆并没有第一时间睁眼。

  风速,起伏,音调,响度,以及她环视四周地地形……

  一切因素在脑中飞速构成一幅地图。

  二点钟方向五十米外左右,一只三十年左右的魂兽。

  叶疑聆倏忽睁眼,那双本就熠熠生辉的眼睛在阳光下反射出几乎让人目盲的亮光。

  她仍然凝神,少年静默站立在天地间,几乎像是一幅画,一座巍然不动的雕像。但她的身影很快一闪,犹如卡频般模糊一片,又瞬时消失。再出现时她手握匕首狠狠往下一刺!

  随着刺啦一声,血肉被撕裂的声音和魂兽的哀嚎几乎同时响起,叶疑聆继续施力,终于将其斩首。

  魂兽轰然倒地,叶疑聆额间汗水滴落,她随意抹了一把,想:不眠不休地两天赶路果然有些麻烦。事实上,在这途中她只吃了两口干粮。

  身体上的虚弱并不妨碍精神的极度亢奋,在战栗中她将匕首尽力一扔。

  一秒,两秒,三秒。

  无事发生的粉饰很快被锋利的刃刺破,她几乎可以听见丝帛被划烂的声音。

  自她为起点,一棵一棵笔直往后倾轧的树延伸十米有余,在森林中发出一声巨响。如同要证明它是威武无比的,最后一棵古木参天枝叶繁茂,只是表皮上狠狠插着利刃,涓涓流下的树脂似泪非泪。

  叶疑聆站在原地不动不响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才仿佛缓过神来般蹲下身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脸颊埋在双膝中,发出因缺水而喑哑的、模糊不清的笑声。

  天色渐渐黑了。

  星斗大森林的黑夜应当是魂兽们的捕猎时间,但不知为何,这片地区方圆五十米内却始终没有声响。

  这片森林是让多少人为之心惊胆战的啊,大自然的恩赐与威严在这里有无比美妙地展现。然而在苍茫无边的森林中,在危机四伏的深夜中,却有一个少年束发单衣,安静地坐在地上,躲避般将脸埋在双膝上,仿佛畏惧慌张。是渺小得几乎可怜的呀!

  夜沉的厉害,本当摇曳的伸展的树枝与叶也畏缩在一起,风声呼啸在天地间,莽莽地夺走一切听觉。

  叶疑聆身上渐渐冷了,她抬起头来,将下巴枕在膝盖上,明澈的眼瞳中一片群青,又慢慢化为黑白。

  “有点无聊……”

  又过了许久,她才喃喃发声道。少年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脚,身上顿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似乎骨头承受不住力量在哀叹般。

  叶疑聆扬了扬头,活动着脖颈。有些敷衍,但语气很真诚地道。

  “好好,我保证下次不这样啦。我不会做这样自掘坟墓的事的……只是有点无聊而已,……好好,是我的错啦,——这毕竟是星斗大森林外围,的确是我想多了。我以为能出些什么呢?这片地域本就是我刻意选择的较弱区域,一千年的魂兽都少吧?”

  风声呜咽着穿孔钻洞,叶疑聆却似乎听见什么般,在可怖的黑夜中露出一个明亮灿丽的笑。

  “我知道的,阿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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