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的午后,磐岭乡的一处僻静院落中,容钰披着厚实的披风坐在阳光下拿着木锤饶有兴致地敲打着核桃,砸得满桌都是碎裂的核桃肉和核桃壳。
展屏拿着小碗站在旁边,眼明手快地挑捡着砸裂脱壳的核桃肉,顺手将核桃壳扫落到簸箕中。
过了好久,见小碗中终于累积了满满的核桃肉,容钰一下扔掉木锤就想从展屏手中抢过木碗回屋去找贺九灵。
展屏连忙将人拦住:“公子,少夫人在忙很重要的事,您暂时不能进去打扰。”
容钰眨眨小鹿般的眼睛:“刚剥好的核桃,马上吃才好吃。”
“公子,少夫人正在给您准备好吃的,等会你们可以交换着吃…”展屏低头看看还有半袋完好的核桃等着砸开,顿时有了主意。“要不公子先吃,然后我们再砸核桃,等少夫人出来正好可以吃新鲜出炉的。”
容钰的视线从满满一碗的核桃肉挪到紧闭的房门,半晌才闷闷应了一声,被展屏重新拉回了石桌边。
屋内的贺九灵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正全神贯注地进行着制作回春丹的最后一步。
贺九灵用一早打来的山泉水煎制放凉后的药汁在一只小巧干净的簸箕上刷出一些细细的水珠,然后将所有已经研磨成粉且充分混合后的药粉轻撒一层在上面,药粉遇液体粘连成小颗粒,用巧力摇动使其逐渐粘连变大。
“少夫人,血藤草找到了!”
正当贺九灵小心翼翼重复相同的动作再次轻撒药粉时,突然听见来自门外绯莹的报喜声,一时没控制好力度,瓷瓶中药粉差点倾瓶倒出,吓得她一时呆愣,反应过来赶紧补救。
好不容易强按内心的激动无视门外的说话声将回春丹最后一步顺利完成,贺九灵手脚飞快地将辛苦制成的两枚丹药装进玉瓶,直接冲出大门。
“贺九灵!”
看到贺九灵出了房间,早就等不住的容钰捧着已经装了大半核桃肉的小碗高高兴兴地迎了上去。
“展屏,你看着容钰,回春丹吃一粒就好。”可惜全部心神都在血藤草上面的贺九灵根本来不及应付他,匆匆将好不容易制成的回春丹塞到容钰手中,便抓紧激动得涨红了脸的绯莹。“血藤草呢?不是说找到了吗?在哪儿?”
“少夫人,真的找到了。合扇他们还在想办法采摘,是先打发了人来通知的!”绯莹叽叽喳喳道。“还有,京城又来了两辆马车,有一位姓林的太医也来了,少夫人要去见见吗?”
原来血藤草还在采摘啊。贺九灵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最后一味关键的药材即将到手,她又难耐心中的激动与雀跃。
“知道了。你先将房间里整理干净,把我带来的那些炮制工具准备好。对了,带来的那些药材也搬到里面,等血藤草一到,我要马上制作解药。”
贺九灵握住紧紧拽着自己衣袖的玉手,继续吩咐道:“你让林太医先休息,之后我再去拜访。”
“是。”绯莹得了命令,转身就去忙了。
贺九灵这才得了空闲面对满脸不高兴的容钰:“容钰,怎么啦?看看你的嘴,翘得都能挂俩油瓶了。”
容钰委屈得嘟着嘴:“你跟绯莹说话,不理我。”
“抱歉,抱歉,这不是有事吗?你看,我这不是理你了吗?”贺九灵安抚似地踮起脚摸摸容钰的脸颊,余光瞥见展屏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捏着玉瓶,惊讶道。“容钰,你还没吃回春丹?”
“没有。”容钰闷闷地摇摇头,将捧了好久的小碗递到贺九灵面前,他还记得展屏说过话。“你吃核桃肉,我吃回春丹。”
“好~”贺九灵叹了口气,想着血藤草也不会这么快就到,接过小碗拉着容钰的手走到石桌前,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
贺九灵认命地接过展屏手中的茶杯,倒出一粒回春丹塞进容钰的嘴里,将茶杯递过去。
容钰含着散发着浓郁药香的回春丹,借着贺九灵的手用杯中温水送服,乐得眉眼含笑,顺手抓了一把核桃肉递到贺九灵的嘴边也要喂给她吃。
一旁的展屏无奈扶额,假装看不到小夫妻之间的腻腻歪歪,摇着头走开:不知道京城那边有什么消息传来,正好抓紧时间去打听一下。
临时改成的药房中,贺九灵按部就班地炮制着新鲜采摘的血藤草,脑中却想着之前与林太医的一番对话。
取了灶心土回来的绯莹进门就看到贺九灵漫不经心地切着血藤草,顺势将手指送到铡药刀下,吓得大喊一声:“小心!”
“哎呦!”反应来不及的贺九灵最终还是还是切了一下手,万幸关键时刻收力只切了一道浅浅的口子。
绯莹急急忙忙放下灶心土,翻出金疮药和纱布,为贺九灵清理包扎伤口:“少夫人,您自晚膳后就一直恍恍惚惚的,要不先早些休息,等养好了精神再炮制血藤草吧。”
“不行,血藤草越早炮制药性保存地最好。”贺九灵用完好的右手揉了揉脸,醒醒神。“我就是有些不安。”
绯莹不解道:“少夫人是担心解药没有效果吗?”
“不是。”贺九灵摇摇头。“有血藤草和龙头参,解药肯定没有问题。我担心的是家里。”
“容府有容大人在,没什么好担心吧?”抬眼看到贺九灵眼中的忧虑,绯莹突然意识到她说的可能不是容府。“少夫人是担心贺家?”
“嗯。”贺九灵活动了一下手指,见不怎么影响动作,一边说着心中的担忧一边继续炮制血藤草。
“林太医说京城没什么大事,可我看他的样子像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大概也不清楚朝中的情况。至于容府出来的侍卫,一个个跟锯嘴的葫芦,半天不会回一个字。”
“少夫人,您会不会想多了?贺大将军可是定国柱石,南姜那边可离不开我们贺家,肯定不会出事的。”
贺九灵越想越心慌:“可是我们到磐岭都多久了,贺三一封信都没寄来,贺家那边也是…”
绯莹不懂贺九灵的担心,努力用自己的理解宽慰着她:“可不都说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吗?林太医也说了,先帝刚刚驾崩,三公子在金吾卫肯定很忙,那就没什么时间给您写信。宗明管家守着贺府,没事肯定也不会给您写信。就算真的有什么事,容家做为贺家的姻亲,容大人总不见得袖手旁观吧?绯莹觉得少夫人一定是太过担忧公子的解药了,才这么疑神疑鬼。”
“但愿吧。”被绯莹叭叭叭得说了一通,贺九灵都感觉要被说服了,可心中的那一丝不安依旧让她心神不宁。“你继续留意京城那边的消息…”
绯莹忙不迭应道:“好的~少夫人,您就放宽心,公子还等着您的解药呢!”
绯莹说着话眼睛突然一亮:“对呀,只要少夫人快点将解药研制成功,我们就能回京城了。而且公子吃了解药就依旧是那个算无遗漏的摘星公子,如果真有什么事发生,让公子那么掐指一算,不就可以提前准备了嘛!少夫人,你看我说的对不对?”
看着绯莹一副“看我聪明吧”和求表扬的模样,贺九灵竟然觉得她说得好有道理。
“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忘情散的解药。”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摩拳擦掌。只有赶紧将解药制作成功,她才能心无旁骛地防备贺家灭门发生的可能。
只是贺九灵根本不知道,她最担心的事情正在一步一步朝着她最不愿期待的未来发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