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危剑眉微挑,目光所至的是坤宁宫内的一处湖泊,此时虽暮色已至,光景不如白日,却映衬着落日余晖,点缀着层层涟漪,显得格外好看。
“你见那湖泊此时无风无浪,表面的平静却最是蛊人,内里实则暗流涌动,不知深浅。”谢危面色不改,眼帘冷漠的耷垂,“她心中既无你,又何必自求苦果?你若想成天下大业,岂能整日纠缠私情”
“所以兄长此举是为让我知姜雪宁心中仍念着张遮...?”燕临嘴角扯出一抹狰狞的笑意,此刻心中戾气未除。“若无她,这天下与我何干”
“荒唐之言!”谢危猛一拂袖,“如今前朝不稳,若没有一个太平盛世,那你叫姜雪宁和腹中孩子如何安身?”
话中似还有话,自燕临知谢危送匕首入坤宁宫后,便一直对其心生隔阂,此刻更是觉这位表兄心中似有什么难言的情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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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是一片肃杀的静。
深宫黑幕覆盖,显得格外冷寂,燕临一身玄黑融入夜色,此刻拘坐在地,身旁是七零八落的酒罐,他心中有愁,亦是借酒消愁,可却不觉心中有半分舒展,火辣的液体灼烧着五脏六腑,却浇不灭心中最深的念想。
“将...将军,是娘娘求见。”一个小宫人颤颤巍巍的上前禀报,见燕临如此自是心中害怕。
“唤她进来...”燕临身上酒气未散,神情却恍惚了半分,手中酒罐忽的脱手,砸向地面,发出“哐当”一声。
燕临抬眸,见人影在橙黄的灯光中摇曳,她着一身月白宫装,裙尾随步履一动一摆,碧发撒落肩头,一双杏眼媚态百生,眼神中却有一丝唯诺,她一步步向燕临走近,眸子睹见地上细碎的瓦片,又见一身酒气的燕临,于是朱唇轻启唤着宫人,“为将军取一些醒酒汤来。”
朱唇玉容,最为蛊人,激起燕临心事。
“你之前便是如此向谢危自荐枕席的?”
姜雪宁从宫人手中接过醒酒汤,玉指捏着汤匙轻轻地翻搅着汁液
“你之前便是这般向谢危自荐枕席的?”燕临嗤笑一声,随即垂下眸子,不愿看她。
他亦知自己醉了,不愿再去看她,恐生情愫,她如今有孕在身,只得隐忍克制着。
姜雪宁未回一字,只是艳丽的面容下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平静下来,从宫人手中接过醒酒汤,玉指捏住汤匙翻搅着汁液,丹唇轻启吹散弥漫的热气,随即将手中碗匙递与燕临,“燕大将军,夜深霜重,若你今夜醉在此处,恐要落下寒症。”
燕临伸手接过,指腹无意触碰雪宁的肌肤,温软细腻,只是一瞬,却仍被撩拨心弦...一饮而尽后,燕临摩挲着碗沿,始终不愿抬起头来,似是在感受雪宁留下的温存。
“你可是...为那张遮求情来的?恐我伤他性命?”燕临声音嘶哑低沉,胸口沉压着酒气,心中郁结难耐。
早在流放之时便已听坊间流言说那当朝皇后与那刑部给事中张遮关系匪浅,宫内消息的竟传至千里开外,还闹得沸沸扬扬,众人皆斥姜雪宁是“祸国妖妃”,骂她没规矩,说她不配母仪天下...燕临虽恨极了姜雪宁,却还是忍心不下她成为众人口中的祸害。于是重阳灯会那日挟了长枪,当众斩断东街坊市的一处栅栏,引起轰动,少年一身玄黑立于人群之中,此刻好似孤立无援,一双深邃的眸子环顾四周,扬言若再有人敢非议皇后,就来此与他一战...四下无一人敢言,他替她堵住了悠悠众口,却终是领了军中重罚。
“非也,雪宁今日是为将军而来...”姜雪宁一字一顿,从燕临手中抽出空掉的碗匙,递与身旁的下人。燕临的目光随着雪宁手上动作抬起,一双眸子似有星光闪烁,心下泛起澜漪,唇珠微动,却一字也未出口。
为他而来...
若是醉深跌入的幻梦,他愿就此沉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