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风的速度太快,就算此刻停下,二人也会因为惯性摔下马,裴千蹊一咬牙,紧紧将少女搂在怀里,迅速翻身下马。
二人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云千凝被他牢牢护在怀里,只觉得周遭天旋地转,只有他令人安心的松木气息萦绕左右,等堪堪停下,她才敢抬起头来。
“阿凝,可有摔伤?”
裴千蹊顾不上后背焦灼的疼痛,忙起身查看她,见她除了衣襟有些凌乱外,只有脸庞染上些许灰尘,其余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千蹊哥哥,对不住。是阿凝胡来了。”
云千凝知道这次是自己乱来了,乖乖低头认错。
裴千蹊看着她染上灰尘的洁白小脸,忍了几许,终于没忍住,撕下自己内里的衣襟,替她
擦拭干净。
云千凝傻傻地望着正认真给自己擦脸的少年,听着自己急速跳动的心脏,那一下下的声音几乎要穿破耳膜。
“砰——砰——”
“千蹊哥哥……”
刚被拭去黑灰的脸颊,又迅速染上红晕,少年的凤眸深不见底,修长的手指将月白色的衣襟握得更紧,一时有些不
想收回手。
她的脸颊太软,如同东风吹过的第一枝海棠花,让人想采撷在手心,藏匿在怀里,不让任何人窥见。
这样的气氛有些暧昧,云千凝望着凤眸里自己的倒影,惊诧于自己此刻的羞赧,不敢再看,眼光移向别处,却被浓稠的血吓到了。
“千蹊哥哥,你受伤了!”
刺目的鲜红顺着手臂流至指尖,滴落在月白的衣襟上,尤为醒目。云千凝忙让他转过身,才发现他的后背已经被划了一道很深的大口子,应该是刚才翻滚时被尖锐的石头划伤的,他为了保护她,一直没有松手,不然凭借他的身手,怎么可能会受这样的伤?
云千凝垂下眸子,小手紧紧捏成拳,是她不好,若不是她
硬要出门学骑马,千蹊哥哥怎么会因为自己受伤?
一只大手有力地覆了上来,抓住她的小手,握在掌心。
二人自从幼时以后,已经很久没有过今日的亲密,好像水到渠成,又好像蓄谋已久,少年的大手十分温暖,将她的愧疚不安一一化解。
“小伤而已,阿凝不用担
心。”
裴千蹊望了眼天色,又道:“快天黑了,我和阿凝回府可好?”
“嗯。”
一旁的遣风似乎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垂着脑袋哒哒走了过来,蹭了蹭裴千蹊的手臂,表示抱歉。他摸了摸遣风的鬃毛,站起身来,身姿如青松,仿佛那
道伤口完全没有影响到他。
扶着云千凝上马,裴千蹊一个翻身,坐在她的身后,拥着心绪不宁的她,执手扬鞭,二人在温柔暮色下策马回府。
“胡闹!”
宁远侯府内,崔氏少有的疾言厉色,对着一向宠爱的小女儿训斥道。
云千凝知错,低垂着脑袋
站在一边,像一朵收拢起花瓣的海棠花,不再招她的眼。
崔氏的目光瞥向一旁的少年,立刻转为焦急担心,忙问身旁的大夫:
“大夫,他的伤势怎么样?”
郎中已经仔细检查过伤口,正在给裴千蹊上药,即使是在隔着些许距离的烛光下,石子压过的伤痕依旧可怖,因为
怀中抱着个人的缘故伤得很深,看上去触目惊心。
崔氏忍住怒气再次看向云千凝,见小女儿一副安安静静等待揉搓的乖巧模样,倒是没有继续发火,这个混世小魔王,以前哪有过乖乖被她训斥,看来也只有裴千蹊能治得了她。
“伯母,是我不好,不要怪阿凝妹妹。”
大夫上完药,裴千蹊坐起身来,懒懒靠坐在床沿,目光关切地看着默不作声的小姑娘,替她辩解。
“是我的错,我本来应了伯父要教阿凝妹妹骑马,是我自作主张,怂恿阿凝妹妹出府的,接下来的一切,都是我一人的责任。”
云千凝惊讶地抬眼望了下病床上的少年,那双凤眸里藏
着隐蔽的笑意,朝着她眨了下眼。
心被轻轻拨了一下,她没再说话,继续乖乖和身旁的仙鹤宫灯并排站着,几乎要融为一体。
崔氏听他说完,得知了事情的原委,重重叹了一口气,她又何尝不知他是为了替阿凝承担罪责,只是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再三嘱
咐小女儿好好照顾裴公子,便领着流缨走了。
阿娘走后,云千凝忙奔到少年床边,一把握住他苍白有力的大手,本来想笑着与他说话,可是看见他包扎伤口的染血绷带,眼眸里又不可抑制地泛起雾气,声音抽噎:
“千蹊哥哥,你为什么……”
为什么要替阿凝隐瞒真相?
为什么要对阿凝这么好?
裴千蹊低头凝视着俯卧在床榻边的少女,凤眸里流光闪烁,话语刚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不行,还不能吓到她。
要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来。
今日是他提前吩咐阿风提
前打开后院大门,诱得她对府外青山心驰神往,他早就打算带着阿凝出府驭马,大好春光,帘外春山,与心尖上的姑娘策马同行,他筹谋已久。
可是之后发生的,却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
思及此,裴千蹊的眸色又深沉起来,索性阿凝没有受伤,索性,也不全然是坏事。
“阿凝,接下来的几日可否麻烦你?”
他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有些为难地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绷带,语带恳求地问着眼前的少女。
云千凝知道他的用意,他一向不喜欢侍女服侍,阿风手下又没个轻重,换药这种事还是要有个细致的人来做,所以他只好拜托她,想起这伤口是
因自己而来,她顾不上那些男女之防,微红着小脸,点了点头,答应了他的请求。
她几乎是跪伏在他床边,身子略低于他,也就没有看见少年眸中一闪而过的火光。
“千蹊哥哥,抬起手臂来。”
裴千蹊穿着身玄色绣麒麟腾云的衣袍,纯黑的衣裳将他的俊庞衬得愈发清冷,更有几
分病中公子的韵味。
他斜斜坐在紫檀木软榻上,听话地抬起一只修长的手臂,让手拿着柔软布帛的少女给自己换药。
他的伤口幸好没有触及筋骨,但是皮肉向外翻滚,煞是可怖,因此需要每三日按时换药,云千凝忍着害怕和羞意,给他重新系上崭新的药布。
她距离少年的胸膛如此之近,近到她可以听到他有力的心跳,一声接着一声,砸在她的耳膜上,还有他身上好闻的松木沉香,更不必说那逐渐长成的少年身躯,随着她的动作,时不时紧紧贴着她。
柔韧的肌肤轻轻触到她的鼻尖,仿佛有某种说不清的氛围在二人之间发酵,云千凝忙凝神静心,认真帮他包扎好伤
口,不敢再多看。
裴千蹊垂下凤眸,看着她动作,那只垂落在少女腰后扶手的大手握了又握,最后还是忍不住,将不小心垂落在少女脸侧的那缕发丝勾至耳后。
云千凝正处于千钧一发之际,脸颊因为这样亲密的接触滚烫生晕,陡然被他的大手碰触,当下便如惊弓之鸟,手下一颤,娇躯一颤,刚想起身离开,
可是脚下惊慌,步伐紊乱,踉跄几步,终于重心失衡,就这样直直扑进了他的怀里。
裴千蹊因为要让她换药,衣襟半褪,她就这样乍然扑了过来,毫无保留地压在他身上,那浓密的睫毛因为惊诧轻轻翕动,仿若云雀的尾羽,一下一下骚动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