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身后的方宁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人,身子倾斜的唐柳照眼前咻地闪过一个银色东西,她有些头皮发麻地看向侧边的墙。
那里插了一把匕首。
那只枯瘦的手的主人是一个瘦得皮包骨的女人,她的皮肤隐约泛着青灰色,眼球凹陷,眼白很多,多到眼珠只有一个苍蝇般大小。随着这个女人虚弱地嘀咕,眼珠在他眼白中到处不安地晃动,就好像要从这片眼白中逃脱消失般,充斥着疲惫与绝望。
方宁将惊到说不出话的唐柳照扶起,小声道:“稍冷静点,人世间有诸多事皆比其险恶。”
唐柳照是个生在繁华里的孩子,她并没有真正体会甚至亲眼见过疾苦,对她来说最苦的是便是修仙。她有天赋,拼命习剑入了儒青阁,便是怀着凌云志想为世间行正义。
但当她亲眼目睹这种只有在听书话本里才存在的痛苦时,她才发觉自己太过年轻单纯了。
地上的这个女人似乎是没了力气,她嘴里嘀咕什么,将枯瘦的手颤抖着缓缓拿开。
唐柳照想开口说些什么,可阮舟却先道:“她快死了。”
聂晋肃眉头皱地更深了,他看向匕首扔来的方向,冷眼旁观。
“晦气娘们,”扔匕首的男人唾了一口,手里拿着棍子,对着唐柳照不善道:“滚远点,我今天不打死这个克绝我老唐家后路的女人我就不是男人!”
聂晋肃转头看向给他们带路的女人,似是不经意般叫道:“张嫂?”
张嫂似乎是见惯了这场面,她渡步走向墙壁拔出了匕首,随即走向唐柳照,经过聂晋肃身边时她声音轻轻:“叫我朗秋花便好。”
朗秋花走近那满脸戾气的男人时,脸上变换了一副奉承讨好的笑,她乐呵呵道:“老唐别打老婆啦,说不定城里来的这几个人能让你老唐家子孙满堂呢。”
那男人吊儿郎当地看了两眼朗秋花,他怪气道:“张嫂啊,老张哪?”
朗秋花捻起手拭了拭脸上那不存在的泪,她撅起嘴悲伤道:“他就是性子太傲了,一个人去方便时碰着了邪魔,竟是非得自个儿冲上去!”她说话时带上了些儿化音,显得颇为淳朴乡巴了些,加上垂伤的神色,我见犹怜。此时她手一甩,恨铁成钢道:“诶哟,让我一个人怎么办啊,连个像样的尸体都找不着!”
男人踢开脚边没有动静的妻子,他眼神锁定在衣冠楚楚的唐柳照身上,随即移向其他人,在与聂晋肃对上眼时被狠狠地警告了一番。男人稍微正了正歪斜的身子,他慌乱眨巴着眼,欲作安慰道:“别伤心,老张也算是我好兄弟,他老婆就是我朋友,大不了我替他照顾照顾你。”
朗秋花捶了着男人,力道不大却打的那男人心热。她娇娇的道:“谢咯~来我家喝点茶啊,反正路也不远了。”
两人互相聊着,领着阮舟几人到了家。
那是个很矮的瓦房,年代看起来也很久了,墙皮斑驳,砖块泛黄,木条凋零,残破的瓦片下是布满青苔的墙壁。
朗秋花此时依旧笑吟吟,她招呼着阮舟几人先落座,“几位仙君别嫌弃。地虽说小了点物品也是齐全,茶是够的,别客气。”话音落下她也不听客人的回句,头也不回地转身挽上了门口男人的手。
在人看不见的地方,她遮掩了袖口里的匕首。
***
阴暗潮湿的胡同角落里,方才被朗秋花挽着手急不可耐地解了腰间束衣的带子,他一口黄牙嘿嘿地笑着看向身前害羞捂脸的朗秋花,“你可比我家那娘们识趣多了。”
朗秋花并没有过多遮掩脸庞,她一只手捻着袖子,黑暗里让人瞧不清脸上神情以及她的小动作。她的手摸索到了袖口里的匕首,在男人的猥琐注视下冷声道:“是吗?”
话音落下,她两手利落地落下一刀。
快,准,狠,至极要害。
男人的身体在惊恐中缓缓滑落在地。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记住恶心男人,老娘叫朗秋花,不是什么张嫂,更不是你恶心兄弟老子的媳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