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直直刮来,或是猛刀在他身上,也或是在身边的四周划过他似乎泄露出来的丝许灵魂。他甚至严重怀疑,这真的是风吗?它们难道不是更像一群哀嚎的鬼魂?就像——他们,他一样——
大概是夜的寒冷,男人打了个哆嗦。我在想什么?!即便真实如此,我也不该现在退缩了!我必须要赌一把,我有那本找到的“家族文献”,只要此行成功……我就会有几辈子都用不尽取不完的资产!不对,是更好的,我可以实现我所有的想法呢!不光钱!
他的脸色逐渐由苍白转为了红润,甚至有些烫人,他被自己内心澎湃的思想所鼓动,已经有些忍耐不住了。
“先生……”
身边传来的有些羸弱畏惧的窃窃语实在是有些坏心情,他皱皱眉,却也只是挥挥手,没有去撇一眼。
“说吧,说吧,又怎么了。”
他使自己尽可能的更凶残狠毒一点。或许他会一直跟着,那也没关系。如果他因畏惧而放弃的话……就更好了。
该死,不用看就知道他现在要颤抖成什么样了,真要命。自己好像多带了一件衣服来着。
“那个……是真的吗?”
少年说话也带着些颤抖,或许也是因为冷的,但又带着一丝希望。
“没假!你看,我们现在就待在那个地方!只是时间的移转!这座屋子——大抵……不,就是那村庄最后的遗留!还有那口井,没有错的!”
“小子,你有福了!鼓起勇气来,我们要赶快行动了!”
他几乎用尽身体里的全部力气对少年喊出这句话。喊完又冷了一度,他忘了拿那件厚衣。
“好!先生!我会努力的!”少年似乎被振奋了,尚且年幼的声音有了好些男子汉的硬朗,“抱歉,再确认一遍,先生,我们要找的东西,是类似水的东西对吗?”
可还是掩饰不了其中的寒气削弱,他点起一根烟:“是,我再讲最后一遍,那是很久以前神明留下的东西,所以即便现在,也是有很大的概率找到的——”
他好像咬到了舌头,概率,概率,一定要找到!自己没关系,因为其实已经足够富有了——但那倔强的小子可不能找不到,他得靠这个活下去!
“井空的不为奇,村庄到现在还剩下这些存着,周围都长满了杂草树木,这说明,这肯定有东西。记载中,当初的村民会在井处取神水使用,但每户家中其实也存有备用,它们放在各种储物处,盒子、桶、水瓶……总之肯定能找到的!”
“神水可以实现人们的愿望,无论什么,有了它——”男人抽了口烟,点起少年准备的蜡烛,“什么就都好了!”
少年接过蜡烛放在一块石头的边上。男人看了看星空,并不算太暗,也不太亮,自己当时怎么就一下同意让他准备蜡烛呢?——哦,我想
起来了……
他们,要找什么东西?或是说,偷?黑基也是要找同样的东西吗?
木鱼望向黑基,对方笑了笑,对他比了静止不动的手势,转而自己轻悄悄地移动到一颗树旁,从口袋里掏出了之前拿过来的铃铛,将它仔细地挂在一梢树枝上 。
有的震惊的了。铃铛闪过一丝光泽。
无风之下,铃铛轻轻晃动,发出泠泠的响声——像是从远方传来的空气中的风笛。
铃铛声?是远处传来的,无碍……无论怎样,还是要加快速度才行。男人去看少年。
“哐”
点燃的火焰在空中划过,最后落到地上没了颜色。
怎么搞的?蜡烛弄地上了?笨手笨脚,还好这儿没有燃物,嘶……
“我去拿刚放进包的打火机,你别动。”男人转过身翻开了包。自己怎么就把打火机顺手丢了呢。果然不能一直想东西啊。
少年没有吭声。
事实上,少年的瘦削的身躯在微微颤抖,他睁大眼睛哆嗦着不说话,只是尽力将被寒风拱起的挂了补丁的衣角压下。
自己,大概只是太害怕了……对吧?
不对!
嗯?男人翻打火机的动作一顿,一些暖的淡淡光芒突然从他身后透过来。他又把蜡烛重新点亮了?怎么做的?
他拉上包的拉链,却发现少年从他身边拿起了一把铁锹,仍旧是沉默不语。
他在这……那蜡烛?
男人瞬间起身,操起另一把铁锹猛转过身。
有人。怎么会呢,这怎么会有人?他又是怎么来的?为什么没听见声音……太完蛋了。
在两人的对面的是一位年轻人,他眨了眨眼,手中拿着莫名原因燃着的蜡烛。他将蜡烛放在与少年从前放的位置截然相反的另一侧。
没有对话,男人与少年抿紧嘴唇。
等等,不对。
那位年轻人没有任何想要说话的迹象,只是看着他们。
男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心脏猛的一缩,一股强烈的窒息感涌上来,几乎将他淹没。连带着自己的以后,好像都要彻彻底底结束了。最糟糕的,自己还连上了那位还未真正踏上生命道路的少年。
那位突然冒出的年轻人身形略显得有些消瘦,他的神情看不出来,黝黑的瞳孔望着有些虚幻,他穿着白带的卫衣,像是一身正常的悠闲服装。他终于向他们慢慢走过来了,淡蓝的鱼发卡随着发丝轻微晃动。
神明不是早已经消散了吗?这是什么?男人有些抓狂,没错,没错,哪都没错!这和记载中描写的神明模样几近一样!不对,衣服不一样,不,记载中也写了神明喜爱换衣——
越来越近了,男人痴痴站着,无神地望着前方,他心中最后的一丝火苗也要熄灭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一直懵懵懂懂矛盾的心理是什么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怎么样的蠢事。
“咻——”空气被少年用力挥出的铁锹击破,可也正是如此更加绝望。
力度没有落到点上,它穿过了正在走过来的人,因力太大哐当砸到地上,引起地上尘土纷纷。
年轻人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等铁锹完全经过他的身体。
少年似乎将所有的勇气都挥出,它们化为了尘土飞散到了空中。少年的身躯也开始颤抖了。
没有用啊,他……是鬼吗?
我要解脱了?但是好像还带了个罪名——至少,至少让我做些事抵消啊……
年轻人走到了他的面前,良久伸出了手。他抓住了少年手中紧握的铁锹。也许是因为手心冒出来分冷汗,也许是因为少年的恐惧,也许是因为年轻人的力量,铁锹被轻松举出。
年轻人终于多了些动作,他抬头看了看那把铁锹。铁锹仍是崭新,色泽光亮鲜艳。
静得十分,没人敢说话,只剩心脏跳的砰咚,他能够触碰到我们,可是我们却没法触到他……
发生了什么?!少年的脸突然色瞬间变得煞白,瞳孔骤然缩减,呼吸也变得更加急促了,明明他什么都没做,铁锹究竟什么时候断成了两半?他还在看着我们,要到我们了吗?
“神明大人……是,是我的错,他只是一个贫困无助的孩子,是我将他拉进来的,能不能求您放过他——我怎么样都行,他,他是个好孩子啊!”
先生?!一旁的男人突然开始哆哆嗦嗦地结巴说着,语气中带着和从前没有一丝相同的恳求。
“砰咚”
男人不合身份地一下跪在粗糙的土地,却只是将头深深埋着,仿佛不知疼痛地不听叙说
“是我太过贪婪了,我没救了,但,再给他一次机会吧,我对不起他……”
他带着丝哭腔绝望地不停磕头,却不是为了自己。
先生?先生!不是这样的,明明是我自己去找的您——
少年用尽力气想说出话,却只能不断地哆嗦。
年轻人还是没有动作,他一直淡淡地看着,还是看不出他的表情。他抬起了头——
远方轻灵的铃铛声又再次响起,伴着天边的白日身姿,像是鸟鸣在森林之上响起,神龙在天地之间徘徊。
“神明”已然没了身姿,少年拉起跪在地的男人,铁锹还断成两半的依在地上,蜡烛在边缘轻轻摇曳。他们扶持着走出破旧的屋。即升的日照亮了晨初的世界,新的一天要开始了。
他们走了。木鱼有些犯困,他打了个哈欠。他并没有怎么看懂,两个人莫名的举动,莫名的对话,最后铃铛声响后莫名的坏了的铁锹……倒是黑基看的精精有味,是自己少看了什么吗?
木鱼思考了下,问:“是那个铃铛的作用吗?”
“等会告诉你,”黑基笑着,身手敏捷地跑了出去,“我要先拿个东西。”
他跑到破旧的井旁,弯下腰从井的内壁取出了一个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