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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笙笙息息

尖锐刺耳的鹰鸣声回荡在空中,犹如划破长空的利箭,穿过无数戈壁荒漠,一箭箭正中靶心。千疮百孔干涸的身体早已经不住如此折磨,只得步履蹒跚地在风沙中穿行。双目迷离,意识消散之际,满是荆棘的长鞭狠戾地抽打在瘦弱的身躯上,在寒冷寂静的夜里显得十分突兀,剧烈的疼痛铺天盖的袭来,虽对此感到麻木,但身体的负荷早已突破极限,身心受到的摧折更是让他痛不欲生,正向一边栽去……

马车的颠簸唤醒了淹没在梦中的孩子,因突然出现的光亮而感到迷茫的眼睛奋力睁开,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窗外月色涟漪,倾洒而下的月光依旧无法照亮世界的黑暗,任由生灵自生自灭。

“醒了?”男人清冷的声音在上方响起,素色的靴子勾起他的下巴,迫使他与男人对视着。只见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自上而下将男人较好的面庞撕裂,左边是被大火烧伤,并未得到及时医治而腐烂的肉泥。男人的眼神带着不加掩饰的鄙夷以及厌恶,毫无顾忌的打量着他。要是平常,这种贱奴他是一个眼神都不可能分给的。

“什么名字?” 声音再次袭来,但一股毫无征兆的恶心感漫上心头,被恐惧笼罩着的鸣清,身体不受控制的发抖。低下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男人似乎是失去了耐心,一脚踩在了孩子头上,之前抬起孩子的头的靴子上依然留下了污秽,似乎象征着他们之前有着不可跨越的鸿沟。

“鸣…鸣清。”凛冬将至,醉于黄昏的秋风生长出了棱角,隐于夜色伺机而动,寒刃透过绸缎纱帘,刺激着鸣清的身体,声音连同身体一齐颤抖。

“好啦顾晟希小侍卫,你吓到小朋友啦。”一位穿着浅青淡墨袍子的男性从后方款款走近,说完便打开折扇掩面低笑起来,从周身气质看应是位翩翩公子,即便衣着低调也不失好似天生的儒雅——袖口绣着丝丝金边,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熠熠生辉,品红色的发带在风中沉溺,尤为明显。

“抱歉,岑公子,是在下的失职。”顾晟希难掩慌张,只好偏头看向窗外。

“小侍卫还是一如既往的纯真呢~”岑漓雪的笑意收了收,用扇子勾起顾晟希的脸。视线交汇,顾晟希认命般叹了口气,但还是不自觉将头偏向一方。

“小侍卫,我这么心疼你,可你呢,受伤了也不肯告诉我,你要知道,我可是为了你将日程推了第一时间赶来看你呢。”岑漓雪故作委屈道,眼眸也泛起点点水波,眼角红痣恰到好处的添加了他的悲痛,好似个多情少年郎,因不能挽回心上人而默默伤心。这一连动作瞬间让顾晟希不自在起来,不知怎样才能让他家少爷把他的狐狸尾巴收起来,只好红着脸摸摸他的头,以示安慰。

“岑公子,还有正事,不闹了好嘛。”顾晟希也装作无辜抬头,希望他家少爷能回家再闹。

二人这才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鸣清。

“以后你姓岑,岑鸣清,懂了吗?”岑漓雪眼眸暗了下去,看鸣清的眼神就像在看工具而已,说完就叫守在外面的侍卫——汐看好鸣清,便拉着顾晟希走了。

顾府内,岑漓雪正小心翼翼地为顾晟希医治伤势。尽管岑漓雪行医多年,但在面对他时,手依旧忍不住颤抖,他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疼嘛?”岑漓雪完成治疗后轻撩额前碎发,眼中红色血丝尽显疲劳,快要燃尽的烛火在他眼中忽明忽暗流转于波光中,好似蝴蝶的世界与群星共舞,却流露出担忧的愁绪,此时正静静地注视着顾晟希。

“公子,不疼。”顾晟希顺着岑漓雪的目光徐徐向上,双目灼灼,于他而言,那是为他辗转反侧的痕迹,与梦中那枚折射出海洋而透出坚韧锋芒的瞳仁别无二致,清晰可见。

“时候也不早了,好好休息吧,切记,万万不可使伤口受到二次创伤,明早记得找我换药哦,晚安啦小侍卫。”岑漓雪轻抚顾晟希的头,将应急药品留在桌案上,便迎着烈烈寒风出门回府了。独留顾晟希一人失神般望着门口,许是灌入屋中寒风浓烈,模糊了他的视线,迫使他无法看清他离去的背影,风铃摇摇欲坠,不绝如缕的铃声刺激着他的神经,是他送的…明明才戌时(晚上九点)…是夜,是梦。

岑府内,新来的婢女“阿昕”正在管教岑鸣清以及他身边的少女,他察觉到,他们与以往送往富贵人家的尘土之人大相径庭,习诗书礼画而从不提卑贱之礼,如若完成质量或速度并未达到预期,等待的将是由布满荆棘的长鞭主导的惩罚,少女似乎早已习惯这种赏罚分明的制度,在各项考核中完成的都很出色。

“你们两个听好了,既已亥时(晚上十点),不管是…是… 反正家中任何人都得入睡,听懂了没有。”阿昕扬声道,二人立马点头会意,并迅速进入自己的邸宅。

在门口看门的小翠看到这滑稽的一幕,笑着对阿昕打趣道:“我说你呀,咱这府里对下人规矩也就那样,你一小姑娘家家的,非得装作什么大人物似的,而且啊,你是真没心还是怎的,你没看到那两小家伙无论吃穿用都比咱好,没准哪天找回你给你示示威呢。”

小翠旁边的老太太一脸神秘的看着她们说:“你们两个都是新来的吧,哎呦我这一把老骨头,见着的事可多了,这户人家啊不简单呐,送往他家的一堆小孩,个个都失踪啦,还有啊,我记得之前有个人总在府里走来走去的,啧啧那可是半夜十二点啊,要不是我尿急可就错过了大八卦啦。”

“亥时已过,你们是想造反吗?”岑漓雪的突然出现吓坏了在场的人,即便是新来的也都在第一天见识到了岑漓雪手段的狠辣,更何况现在这个即便愤怒却从不表现在明面上的岑三公子。

岑漓雪摆了摆手,几个壮丁立马上前压制住老太太,将其扒光衣服,手叩在墙上,用一枚钝钉从手心位置,一点一点打穿整个手掌。老太太的身体黝黑,全身溃烂布满细细密密的小口子,还有黄色条纹状密布手臂,分泌出令人作呕的褐黄色液体,许是手心上旧伤的缘故,刚放上的钝钉就已带来了撕心裂肺的痛苦,伤口像是特意被人恶化过,散发出油尽灯枯的死人气息,老太太到死都饱受折磨,期间发出的惨叫一声高过一声,身体在不断抽搐扭曲着,壮丁们不断改变着老太太的身体姿态,乳房也被重口的壮丁一点一点切下来,直至以一种及其诡异的姿势七窍流血而亡。

这一幕吓坏了两位小姑娘,纷纷跪倒在地上,岑漓雪冷眼看着她们,站了一刻钟才摆手离开,阿昕小翠这才迅速回到屋子。

弯月高挂于山端顶,乌云遮蔽星空,浩瀚星辰在此时也显得渺小,稀稀疏疏,似乎早已放弃挣扎般,任由厚重黑云遮掩光彩。弯月不知其璀璨,不知其摧残,用奇幻海天粉黛面庞,无可自拔。雷光乍现,如石子惊不起千层浪,陷落海平线中央,永葬礁石王国。

亥时,岑府内独留一家灯火。

“大哥,该休息了。”岑漓雪眼含玩味地看着岑榕溪,手上的佛珠随着脚步声转动着,脚步声在空荡的屋内回响,阴冷的潮水摊倒映出岑榕溪的侧身,脊背挺直,疏离淡漠的神情让岑漓雪皱紧眉头,但最终也无奈的笑了。

“哥哥,这里条件是差了点,但我也在想办法弄你出去嘛,你至于不理我嘛。”岑漓雪凑近岑榕溪,一张脸委屈地看向他。

“你啊,”岑榕溪扶额苦笑,“倒也不必为我如此费心,我等也不过是文人墨客,即便身无彩凤双飞翼,我也甘愿将这当做白纸黑字的囚笼。”岑榕溪忘我地说着,手执的墨笔却将纸上秀丽的字涂抹。

岑漓雪眉毛轻佻颇为惊喜地看向岑榕溪,轻合纸扇朝他歪头浅笑。“哈,哥哥你总是这样。”

岑榕溪:“૮₍ 。•.•。₎ა嗯?!”

“那我就不打扰哥哥休息啦。”说完岑漓雪便行礼告退。寒风不似先前那般刺骨,青墨色的衣袖随着向外迈出的步伐轻轻摆动,岑漓雪将手中折扇交给身边侍从,轻拍两肩,将稀稀落落的银粟拂去。雪,又大了,双目紧闭的他向着此刻与寒雪厮杀的烈风,脸部的刺激使他陶醉沉迷,年少的他与此刻重叠,在雪夜中展开的素手幻化成少年双手捧着的雪花。

“阿娘,你看!”岑漓雪气喘吁吁地跑向拱形门旁眼含秋水脸挂冰珠的女子。看到是她的小活宝过来了,她勉强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身体的暖意抵挡不住来自内心的酸楚寒冷,颤抖着手抚摸着面前的孩子。

“如果我们都死了,你该怎么办呢,你该怎么办呢,你该怎么办呢!哈哈你该怎么办呢!你会死吗,谁又能护着你啊!”岑漓雪手中的雪掉落在地上成了不再起眼的雪团,就像现在的他,他无声的看着现在的场景,看着岑母癫狂地向前走去。

许是腊雪无情,冷得僵硬的身体不似平常灵活。

“声音好大…好吵…”岑母的声音被岑漓雪的感官无限放大,混杂着风雪鞭打着他,心中的恐惧和仅存的理智交杂在脑中,他痛苦地扶着头蹲在地上,手却极尽全力想要挽救地上的雪团,无果而终。

“漓雪宝宝,过来娘这。”眼前嶙峋的女人朝岑漓雪伸出双手,光线与其交织,仿佛圣光普照大地,年幼的孩子似乎盼望此刻已久,迫不及待却强忍着欲望而怯怯地看着女人,小手不知所措地藏在身后,但终究还是抬起头,眼睫轻颤着,继而凝视着女人。

岑母双手捧起岑漓雪稚嫩的脸蛋,轻轻摩挲着,可娇嫩的手却不似从前而布满薄茧,岑漓雪不适地想从手中挣脱出来,挣扎一会后便任由女人摆布。

不知何时到来岑父透过镂空的窗户,慈爱地看着相处融洽的母子,窗外玉树银花,鲜红色的祈愿纸挂在灵动的树上,来自旁边寺庙的香火气自发地为实现祈愿而来,周遭也被不请自来的神秘气息渲染着,在红纸上雕刻出满意的艺术品。

眼下正值寒冬腊月,岑父并未让母子俩在屋外待上太久,便拿着两件保暖披衣为母子俩穿上,领着他们进了屋。醇厚的檀木香顺着岑漓雪的神经直冲大脑,在这时父亲母亲才是最融洽的,导致岑漓雪很钟情于这种味道。

岑漓雪兴奋地在父母之间活蹦乱跳,岑母柔着声细细地哄着岑漓雪,岑漓雪也很配合地跑过去抱着岑母,岑父就在一旁乐呵呵地看着他们,不知何时,烛火将一旁的帘子点燃……

“听闻那日岑府内火势肆起,哪怕是一夜雪虐风饕也未能将火熄灭,那恶人更甚,竟是连孩童也不放过。”

“哈哈哈,这位兄台该不会未曾前往观看那岑家夫人的一曲妓舞吧,那熟练的身姿和妩媚的神态可不像首次在众人眼前这般抛头落面呐。”男人说完后便哈哈笑着将眼前杯中烈酒一饮而下,顶着被烧昏的头脑再次啧啧称赞,猥琐的姿态被坐在角落顶着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穿搭的白衣男子看在眼里。

不久,那男子觉得无味了,便放下茶水钱,提剑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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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水泼在身上的刺骨寒意将岑漓雪拉回现实,他耷拉着脑袋,水滴顺着发丝滑下,眼角因不慎落入眼中的水而不断抽搐着,被桎梏的双手因挣扎而摩擦出红印。

“弟弟,别来无恙。”岑冢清噙着笑望向狼狈的岑漓雪。

“漓漓,你可不要自寻死路呀,没了你哥哥怎么能忍受身边的孤独呢?”岑冢清颇为遗憾地叹息,“你要是不想伯母被挫骨扬灰就要好好听话哦~”

“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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