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北京的惊蛰一定会下雨。似乎一低头，再一抬头，室外就已大雨滂沱。

淅淅沥沥的雨声被嘈杂的人声隔绝在了便利店门外。林北将买好的糖收进书包，将伞撑起准备回校，却发现伞坏了，似乎有一个地方卡住了，打不开。

这把伞其实是林父业余时间搞的的新发明，不然高智商的林北也不会这么毫无防备地被一把伞坑了。林父钟情于研究各种各样的东西，除了国家交给他的项目外，经常还会带领自己公司的人搞些发明申请专利，倒也赚了不少。当然，他可没时间去创立什么公司，这个公司也是林家给的，不过他有能力经营好就是了。正是因为兼职着科学家以及公司老总，尽管很喜欢女儿林北，平日里处事严谨的林东因没时间陪伴及照料家人而意外的在照料女儿方面显得缺心眼，是事业型理工直男。这次也很不意外地掉了链子——将新发明轻盈小伞的样品送给女儿用，一方面是因为对自己的发明自豪，另一方面也是想着让女儿帮忙免费测试新品，还可以让女儿写写试用报告锻炼她的专业能力——他记得林北说过长大后想像自己一样成为科学家。

可以说林东的想法是不错，但是他没考虑到这个新品试用和实验室里的测试不一样，真实世界中遇到状况并不能即刻叫停，比如这场大雨。他没考虑过自己的女儿会因为伞的问题而受天气困扰。

林北什么也没说，甚至气也没叹，将伞收进书包，然后就这样看着莫名盯着雨发呆。虽然她就在便利店，明明可以去买一把伞，但她就是想站在这里发呆。

她难得这样放空自己。平时不是学习就是读书，再要么有空就看点动漫。她明明不喜欢发呆的，她很讨厌这样愣着什么都不做浪费时间——她林北的脑子在醒着的时候就该一直转，转累了最多吃几颗糖补充一下糖分。但是现在，她却很想就这样站着什么也不做。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老板，请问有伞卖吗？”

听到了郑予阳的声音，林北将思绪拉回。

“不好意思哈小美女，这里没有伞卖哈。”

“好吧，谢谢老板。”

啧，没有伞卖。那在这里吃着糖构思一下产品试用报告吧，毕竟她可不是会冲进雨中的冒失鬼。比起这个，她倒是好奇郑予阳会不会冒雨跑回学校。不，她有那么多朋友，应该会共一把伞回去。

“你不是带了伞吗？”有陌生的声音模糊地说。

“啊？我……等等哈。林北同学？”

雨啪嗒啪嗒地敲在伞上，郑予阳带林北小心地避开肮脏的泥坑。

林北没想到，最后回校是她和郑予阳共一把伞。在便利店，郑予阳啪嗒啪嗒就跑过来说看见林北好像没带伞，问需不需要共一把伞。虽然两个人共一把伞加大了被淋湿的概率，但林北还是不想在便利店干等不知道多久，万一错过晚自习呢？她作业都还在桌洞里。她可不会花第二天上课的时间去补作业。于是，最后扑克脸林北在郑予阳的狗狗眼下咬着牙答应了她的邀请。

“郑予阳也真是的，干嘛和那个人共伞啊？北京惊蛰一定会下雨，这么聪明怎么不知道啊，怎么不自己带伞啊！而且我们小太阳提出跟她共伞又不领情，你看，小阳半边身子还在淋雨。她到底为什么非要和那个林北共伞啊！背叛组织！”陈茜在二人背后隔着雨声长篇大论，大吐苦水。即使在雨声干扰下郑予阳可能听不见自己朋友的激进吐槽，但林北，很不幸地，仍然被这些垃圾话骚扰着。

“哎，可能跟年级第一一起走走会变聪明吧，谁知道呢——”穆思又开始当长舌夫了。

“这么说也不好吧？”

“是啊，都是同学……”张健和李硕打着伞跟在两人后面。身为班长和副班长，他们意识到朋友们对班上个别同学的恶意有点大了，现在采取行动试图避免一场小集体的孤立行动。

“谁知道林北把不把我们当同学呢！”陈茜嚷嚷道。“看看她那副德行吧！郑予阳帮谁不好，干嘛非要帮她？哈，我看她明天感冒了怎么说！这就是背叛组织的下场！”

林北满头黑线，时不时用余光瞄一眼郑予阳。其实她也搞不懂为什么郑予阳要莫名其妙来帮她，而且郑予阳还因为分伞给她，自己被淋湿了。话说回来，这家伙知道她的两个好朋友在背后一个阴阳她一个等着看她生病的好戏吗？看着郑予阳面不改色地带着她的万年微笑避开泥坑，应该是毫不知情的了。

这时，郑予阳扭头对上了林北的眼睛，明朗地笑了一下。

“怎么了？”

“没什么。”林北面不改色地转过头。“只是好奇你是不是真的完全没发现伞顶一直在撞我的头。”

“啊？对不起！”郑予阳慌忙将伞抬高。她毕竟比林北矮个几厘米，此时这个动作显得她有点局促、滑稽。

“算了吧，我来。”林北将伞拿过，稳稳当当打起。

郑予阳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林北也太瘦了，她担心不一会儿她就会觉得给两个人撑伞很累。

“呃没事的，我可以多注意……要不还是我来？”

“白痴就是白痴，”林北斜眼瞟着郑予阳，说。“打个伞都打不好。我还是不放心把伞给你。”

“哈哈，”郑予阳挠挠头，憨笑道。“你好高哎。有一七五吧？”

“嗯。”林北淡淡回应。

大多数人都已经吃完晚饭回班了，林北和郑予阳两人也一前一后进了教室。这本该是个会引起全班几十多号人关注的景象，因为万年冰山和小太阳说笑着一起进了教室——虽然事实上只有小太阳在说和笑，林北只作简单回应。毕竟如果林北笑的话，能把这些人吓死。不过实际上班里并没有人注意到她们，因为大家都在忙着换座位，教室里吵哄哄的。他们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陈老师——一位如母亲一般让人感到亲切的中年妇女，在讲台上指挥着座位的调换。

教室左前方，两名学生因为座位发生了争执。他们都认为自己应该坐在第一排最左边。

“小高，你移错了，你应该坐到第一排最右边。你是不是把座位表看反啦？”

她有威严，但并不严肃。

“啊这样吗？”被称为小高的学生挠了挠头，便把自己的桌子推走，腾出位置给本应该坐第一排最左边的同学。“好的，不好意思。”

“哎，林北和小阳！你们来得刚好！你们两个坐在第三排最中间。”

“好嘞陈妈！”郑予阳爽快地答应。林北只是礼貌地点点头。

同学们陆陆续续地坐好，陈妈宣布：

“好啦，差不多快上晚自习啦，你们在座位上随便干点啥休息休息就准备写作业啦。我先走了喔。”

“啊——陈妈去哪啊？”

“别走嘛陈妈——”

“我们舍不得你——”

“嗨呀，你们这帮臭小子，我要去三班看晚自习啦。”

“陈妈慢走——”

“陈妈——”

林北从桌框里拿出一本《时间简史》。既然还没到晚自习时间，她就还没有必要写作业。反正她写得完，正确率还高。

“很高兴成为你的同桌。”郑予阳笑着也从自己的桌框里掏出一本《法医秦明》，对林北说。

“谢谢。”林北礼貌又冷淡地回答。这人非要一边拿着这么瘆人的书一边对自己说这句话吗？算了随便吧。

三分钟后，晚自习开始，林北和郑予阳都开始写作业。

希望这家伙不会影响自己学习——倒不是担心她本人影响，是她吸引来的那群吵闹的人影响。林北刷完物理作业时，隐隐地这么想了一下，又很快地将思绪投入到语文作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