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巍依旧专注于给马哲擦头发，稍微思考了片刻才开口。
“胡鑫，学习成绩不错，对于生物有着挺高的天赋，大一的时候我带她参加过几个比赛，表现的也挺积极，到了大二整个人就没了大一的干劲，纵使有些惋惜，但这是她自己选择的。”
“你就没追究背后的原因？”
沈巍揉了揉马哲的头发，感觉差不多干了，就把毛巾叠了叠放在沙发靠上。
“马队长，我是教授，不是警官。”
马哲笑了笑，拍了拍身边的沙发，沈巍坐下，马哲把头倚在沈巍的腿上。
“这个案件，总让我心里不安。”
沈巍有一下没一下的给马哲按着腰，闻言低头看着马哲，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心疼。
“我再给你讲讲，当初发生的事情吧。”
其实作为一名大学教授，发生在自己学校的不好的事情，原则上是不允许对外说的，特别是警察。
但是，沈巍看着闭上眼睛很是疲惫的马哲，还是开了口。
“罗鸣，除了因为有着极高的音乐天赋遭到同班同学甚至导师的嫉妒外，他还因为有人造谣他是一名同性恋，他的性取向就成为了所有人打压他的武器，据我了解，他的导师曾一而再而三的以此为由剥夺了很多本该他参与的比赛，并且，他的导师曾经想要性侵他。”
马哲睁开眼睛，看着沈巍。
沈巍对视着马哲，手依旧轻一下重一下的给马哲按着腰部。
“你知道的，我们不是社会的主流，要么顺从社会主流，要么如阴沟里的老鼠。”
马哲再次闭上了眼睛。
“罗鸣有一个很好的同性朋友，你应该已经调查到了，张凯。”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他会接受李新智的保研邀请。”
“我曾经一度以为他们是一对恋人，可是现实证明，我猜错了。”
“马哲，罗鸣从来不是同性恋，那些全都是谣言，本来只是起源于同宿舍的造谣，后来是一个班的，再后来，罗鸣自杀后，学校用同性恋来掩饰罗鸣死亡的真相。”
“我没见过罗鸣的尸体，但我没记错的话，李新智那段时间和罗鸣都在长清。”
马哲骤然睁开眼睛，他脑海中白光一闪，从沙发上坐起，拿出手机。
“喂……”
“师父，怎么了？”
“你现在在哪里？”
“已经到警局了师父，怎么了？”
“立刻回去，看好胡鑫，我立刻到。”
马哲匆匆穿上衣服，看着沈巍。
“走。”
沈巍拿起车钥匙，轻轻握住马哲颤抖的手。
“沈巍，如果我先前判断失误……”
“先过去。”
沈巍给马哲系好安全带，快速的开车。
车还没停稳，马哲就拽开安全带跳了下来。
马哲下了车后快速的奔向白天的案发现场，一路上心中的不可思议的猜测充满了心肺，再随着大口呼入的冷空气吐出。
玫瑰花协奏曲，上次响起，是死亡。
马哲刚到音乐学院的院子。
“砰……”
是物体在极速自由落体下着地的声音。
是液体的飞溅，马哲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音乐学院的院落里高高的自由女神像，怀抱里是一身血色的胡鑫。
血沿着自由女神雕像蜿蜒下滑，漫天的玫瑰花瓣，配合着突然响起的音乐，别具一番美感。
沈巍从楼顶赶来就看到这一幕。
马哲立在玫瑰花雨下，抬着头，怔愣的看着自由女神像上的尸体。
满天飞舞玫瑰花中夹杂一封红色的信封，落在马哲的脚下。
马哲动了动身体，想弯腰去捡，却最后没能完成动作。
沈巍走上前，从地上捡起红色的信封。
递给马哲。
马哲有些呆愣的接过。
“我以为，我已经做好了……”
马哲喉中发紧。
话来的没有缘故，沈巍却能懂。
莫名其妙的一车厢的玫瑰花。
“我把附近花店的玫瑰花全买来了，沈教授看在这些花的面子上，别和我一般见识了呗！”
马哲以为，凶手作为一个完美浪漫型凶手，加上音乐与玫瑰花有关，少了玫瑰花，就不会发生命案了。
沈巍想安慰马哲的话还没说出口，马哲就已经靠了过来，把头埋在沈巍的颈窝。
沈巍摸了摸马哲的头，感受到了脖颈处的湿润。
马哲三十多岁了，当上警察也有十来年，这是第一次因为他的主观判断失误而导致的死亡。
他本来可以挺过去的，就像在云南的时候，再苦再难他都可以沉稳应付，但今天看到沈巍在这里，他有点忍不住了。
但是马哲情绪缓的很快，他直起身，看不出来哭过的痕迹。
马哲把信递给沈巍，自己拿出手机。
“喂，龙城大学，音乐学院，命案。”
“马队长，怎么回事？”
“先过来，让宫医生一起过来。”
“行。”
马哲找了个地方蹲着，沈巍再次把信递给马哲。
马哲上下翻了翻，红色的信封上还是罗鸣两个字。
沈巍居高临下的看着马哲，开口询问。
“你怎么看？”
马哲看了看沈巍，从口袋里摸出烟。
沈巍微微皱了下眉毛，蹲下身体，再次询问。
“你怎么猜到胡鑫要自杀。”
“沈教授认为胡鑫是凶手吗？”
“当然不。”
“为什么？”
“案发那天，她在实验室。”
马哲抽了口烟，缓缓吐出烟气，引得沈巍皱眉。
“我本来不明白，胡鑫为什么对陈瑶有那么大的敌意并且对案件这么关心，直到你说，罗鸣不是同性恋，而是异性恋。”
“我一直被网上的信息，罗鸣是同性恋给迷惑了，所以我第一怀疑人是张凯，对于胡鑫，我也只是把她当成和陈瑶有宿舍矛盾的普通同学。”
“但是，你今天告诉我，罗鸣是异性恋，我瞬间联想到你说的胡鑫有段时间突然就颓废了下来。”
“那一瞬间，似乎所有的线索都连接上了。”
“案发那天，她在实验室，没有作案时间。”
“陈瑶不是她杀的，自杀也是临时起意。”
马哲再次狠狠抽了口烟，随后按灭，拿出信封。
沈巍看着马哲，伸手抹掉马哲眼角被溅上的血。
“沈教授，是怎么知道罗鸣不是同性恋的？”
马哲的目光锐利又凶狠，直直看着沈巍。
“我是大学心理咨询室的值班老师，罗鸣来咨询过，暂时休学回家就是我给的建议，只是，当时你刚从云南回来，我忙于照顾你，便没有再继续跟进。”
马哲静静的看着沈巍，沈巍摸了摸马哲的头。
“楼上没有别人。”
“好。”
马哲慢慢的拆信封，低着头，意味不明的开口。
“你联系一下校方，我需要找音乐学院的负责人了解点情况。”
沈巍看着马哲。
“好。”
沈巍走远了些，从口袋中掏出手机。
马哲又点燃了一根烟，狠抽一口，才低头看信。
“亲爱的警官，你好
我是胡鑫，我是罗鸣的女朋友。
在我大一的时候，我因为成绩好，被同宿舍的人霸凌，即便如此，我也没有放弃学习，没有轻生，这都是源于罗鸣。
我和他是图书馆的偶遇，是一见钟情的喜欢，他是我的救赎，在大二刚开学的时候，我们在一起了。
玫瑰花协奏曲是他为我写的曲子，很浪漫是不是，中秋节回家前我们还约定了回来后一起去听音乐会，可是，他没有回来。
是李新智，李新智侵犯了他，那天，是中秋节，他给我打电话，给我说了好多好多话，我那时就感觉到了不对，我问他，他只是说下辈子还要在一起。
我们两家离得远，即便在挂了电话后，我订了最近的一趟航班，我赶到长清的时候，他的尸体都凉了。
他那么怕苦，为了保护声带从来不喝酒的人，选择了喝酒吞安眠药自杀。
那段时间，我私下调查了很多，我明明知道了真相，罗鸣是被21级音乐1班的全体学生霸凌而死，是被李新智言语打压而死，是被李新智侵犯而死。
我报警，没有人理会，我想把证据发在网上，却看到了，21级全体学生为李新智证明。
还有那个张凯，他口口声声为了友情伸张正义，可是结果呢，他在网上卖货，他接受了李新智的保研邀请。
我就想要一个公正，警官，我错了吗？
不过，错了也无妨，我早就不想活了。
他们也是，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马哲深呼吸了口气，一根烟还没怎么抽，已经要燃完了。
“师父……”
马哲站起身，把信交给了小谢。
“怎么回事？”
局长一脸严肃的问马哲。
“自杀。”
马哲向局长陈述了一遍刚才的经过。
“不好意思，警察，我是音乐学院的院长冯杰，我能不能进去……”
马哲侧了侧身体，对那边招了招手。
“沈教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巍带着冯杰来到马哲身边。
沈巍简单的把刚才的经过给冯杰说了一遍。
“哎呀，这可真是……哎……”
冯杰重重叹了口气。
没说出的话，沈巍知道，这可真是麻烦啊。
“冯院长，这是警局陈光毅局长，马哲队长。”
沈巍先是介绍了下两位的身份，随后又对局长和马哲说。
“音乐学院院长冯杰。”
局长皱眉看了会沈巍，随后才将目光移到冯杰身上。
“冯院长，你好，我这边有点事想向您了解……”
“您问您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李新智现在在哪里？”
“他，他这我也不知道啊！”
“不是说他出差去了吗？”
“是，他前段时间代表我们学校前往A大学习，但是，这个事情早就结束了，他汇报也交上来了，后面他做了什么我们就不知道。”
“我们学校对教授的自由度很高的，你说是不是，沈教授。”
沈巍迎着两人的目光点了点头。
“师父，师父，接到报案，李新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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