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ction-4:
次日清晨,微风透着凉意,我站在窗棂边俯望那抹挺拔坐立在白色骏马上的身影。
他的四周围了许多送行的佣人们,此刻是送行的最后时刻,佣人们为他让出一条道路,而他笑着与他们挥手告别。
相比于底下的热闹,我这里冷清极了,房间中的一切似乎都变为了冷色调,在精神意义上失掉了鲜活。
我盯着他的背影出神,扣在窗台上的手不经意多了几分力道。
许是我没想到,在他回首望我时我恍了神,那张如春风般和煦的脸映入眼帘,不由想加快的心跳在寂静的屋中原来这么明显。
我的脸颊有点发热,面前透亮玻璃中的少女,蓝眸比平时瞪得大些,平日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红晕。我缓慢地遮挡住自己的脸,心头涌上羞涩。
好在他只是回头笑笑就走了。
……
树林阴翳,江予白四周萦绕着清新的湿冷气息,早晨的雾似纱幔一般笼在整片林子,更有种若隐若现的神秘感。
他牵着白色骏马徐徐向树林深处那座蔷薇古堡走去,身后的树叶被吹得哗哗作响。
粗壮的树干后似乎有个模糊的黑猫影子,诡异不清晰的面目就那么直冲江予白,像是在死凝的注视。
这只是陆知唯的小手段而已,江予白不禁低叹一声,神色莫名多了些说不清的意味深长。
古堡的全貌在时间渐渐的推向正午现出,这种古典陈旧的风格并不是记忆中的他所喜欢的,而是江予白所偏爱的风格。
米色高耸的古堡矗立于阴森几乎无光的树林最中央,像是威严神秘的守护者静静守卫。墙壁上爬满了暗绿的爬山虎,似乎很久没人打扫过了。
正在江予白默默观察时,镶着铁栅栏的木门长鸣一声被人从内打开。
闻声而望的江予白与开门之人四目相对,两双相似的眸子对视,不过,一双是如春水般柔情的酒红色瞳孔,而另一双是古井无波的深邃的鎏金色瞳孔。泪痣的位置也正巧相反。
先打破沉默的是陆知唯,他的语调不急不徐带着股调笑之意,散漫的气质与他温润的样貌达到融洽,“哟,我亲爱的哥哥,许久不见了呀~”
“是很久没见了,知唯。”江予白笑容温和地说道。
“切,许久未见我还以为你能长进点,没想到你依旧那么虚伪。”陆知唯单手撑着一柄盘蛇权杖,势态随意。远山色的长发如同江予白般用银白色丝带束了个松散的低马尾。
江予白笑容不改,不着声色地回敬:“我看弟弟也是,贵族礼仪方面变化不大呢。”
听着江予白的反怼,陆知唯不知怎么心情格外好,鎏金色的眸中应上些真实的笑意,他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哥哥脾气长进不少,挺好呢~但我觉得我们还是进去详谈好,你说呢,哥哥?”
“自然好。”江予白将白马拴到一旁的栅栏上。
他可还记得,自家这个弟弟很讨厌动物,现在虽然说好点,但也不许任何动物进到他的住所里去,对于这点,他尊重弟弟。
陆知唯眸中笑意果真更浓了,几缕刘海半遮右眼,上扬的唇角痞气更甚:“哥哥果然还是很爱我嘛~”
“别贫。”江予白冷淡瞥他一眼,率先向内走去。
独留陆知唯在那倚靠着门仿若没听见反驳,笑意透着点癫狂,像是看到什么新鲜事,还有种满足感。
江予白脑中回想到刚刚陆知唯的面目,脚步微顿不禁担忧和无语,他是不是精神更不正常了?
待陆知唯疯够回到屋内时,眼角处清晰看见有点点湿意和嫣红,他见江予白看到他只是抿了口杯中的茶,语气淡淡:“回来了就谈谈正事吧。”
“正事,嗯,”陆知唯坐在他旁边,向后倚靠着丝绒沙发,舒适叹道,“哥哥想让我回去,去参加那什么无聊至极的继任仪式。”
“是,”江予白偏头与他对视,镜片上有一大块反光也不掩认真且严肃,没有多费口舌直切主题,“条件你开,只要不过分我都可以满足,换你跟我回去参宴再给叔叔道个歉,如何?”
“……不过分,怎样才算不过分呢?”陆知唯手托腮微仰看他,语调绵长,漫不经心地故作疑问。
“你可以进行多次尝试,我会给出判断答案。”江予白说道。
他感到放在衣襟中的镜闪了闪,许是她摆弄着研究吧,他想应该可以快点结束话题去与她联络。
“考虑好了吗?”
“嗯,”陆知唯应声,轻飘飘的语气下是他忐忑的心情,“我要哥哥留下来陪我住一段时间,这样如何?”
江予白听后觉得并无问题,点头应下,“最迟半月就要赶回去。”
他余光扫见最角落的一面质地古朴却雕刻着精细水仙花的落地镜,它很干净,主人很爱惜它,但从进屋到现在总有隐隐的窥视感,缘头好像就是此镜。
“那面落地镜有什么稀奇之处值得你盯那么久?”陆知唯笑眯眯看他,站起身来到他身边似有若无地遮挡住了那面镜子。
“没什么。”江予白摇头否认。
“是我巫术研究所用的镜子,很重要。”想想,陆知唯还是解释了。
“嗯,看出来了,正午过了你也该进行研究了吧,需要我帮忙吗?”江予白同样站起身来问道。
“不需要,”陆知唯回绝并伸手指着江予白的胸口,“我更喜欢单独搞弄那些,再说了,有人在找你,一会儿就等急了。”
“好。”
陆知唯拍上他的肩,脸上依旧带笑,“顶楼西头上那两个房间是我的,至于其他的房间和花园哥哥可以自己逛逛,或是我闲下来带你参观。”
最后两句陆知唯俯身低喃在他耳畔,“必竟这可是特地为哥哥你准备的……但你也从来看过它。”
“抱歉。”提及这件事江予白对辜负他的心意而愧疚,微微抬头的角度看他,真心实意的再次与他致歉。
陆知唯反应很淡:“不用跟我道歉,十三年前你已经说过了。现在你只需要仔细欣赏它,我完美的作品。”
说罢,他就施术将镜子浮在半空同他上楼去了,他单边眼镜上金色的链条甩出一抹孤度,闪过冷硬的金属光泽。
江予白就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身影出神。过了会,他才缓缓掏出镜子,镜子上镶嵌的红宝石折射出的瑰丽光芒,透过薄镜片漾进他深沉的红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