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皇帝带着宓惋夫人已到了偏殿,墨兰忙起身见礼。
因着礼数上不可直视君颜,所以墨兰头埋得很低,但她也能感觉到气氛不太对。
皇帝摆摆手示意她平身,而后只说,“难得进宫一次,在御书房吃饭吧。”
皇帝说传膳,自然饭端上来的很快,许是皇帝爱吃辣,御膳房的菜色一看便是蜀地名菜,墨兰不是一点辣吃不得的,但也在心里默默惊诧于皇帝的口味。
饭才吃了没两口,宓惋夫人垂着眼睛,“皇上,臣妾知错了……”
“嗯。”皇帝淡淡的应了一声,只是顺手给她夹了些菜。
“臣妾这就回去点点库房,往英国公府送些珍宝……”
“不用,”皇帝头也不抬,“传旨,英国公嫡女张氏,赐婚邕王世子赵昇,待张氏加笄后完婚。”
宓惋夫人低下头,“皇上……”
皇帝继续说,“娘娘是体面人,朕也是,想来英国公也是,大家体面些不好么?”
宓惋夫人起身,“是,臣妾多谢皇上,张大姑娘的嫁妆,毓秀宫会按三倍出……臣妾这就回宫去,把上回皇上赏得那套点翠头面给她送过去……”
这次皇帝没说什么。
待宓惋夫人走了,皇帝又看墨兰,“你听见了多少?”
虽是闲话,但还是让墨兰全身紧绷,她不敢欺君罔上,于是如实说,“听得不多,只听见了夫人动怒那里……”
皇帝点头,“那知道她错在哪儿了吗?”
墨兰心里一颤,自己可不敢置喙宓惋夫人,要是她报复起来,自己有几条命去担着?
皇帝似乎看出了墨兰的顾虑,“没事,雪蒹不是会斤斤计较的。”
墨兰赶忙行大礼,“谢皇上恕臣女僭越之罪,那……臣女便斗胆猜测,夫人错在不该对英国公动下真火。”
皇帝眼中一亮,但很快压住,“她动手是不对,不过比起朝上那群政见不同便能大打出手的阁臣,还是收敛许多的。”
墨兰心知开弓没有回头箭,“夫人这是真恼,非众臣朝议之争可比。成大事者,最该避免大喜过悲,虽然说喜怒哀乐人之常情,但常人也不能与娘娘相提并论……”
皇帝神色不变,只是打断了墨兰的话,“宫里的菜可合口味?”
墨兰答得很快,“御膳房都是按陛下娘娘的吩咐做的,总是没错的。”
“答得不错,可见是个有心的,”皇帝难得真心夸了一句,“听韫琬说你常读司马温公编撰的《资治通鉴》?”
墨兰答,“宋神宗曾言此书鉴于往事,有资于治道,且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
皇帝笑了一声,“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唐太宗是少有的圣明君主,在位之时的确是善待凌烟阁一众功臣的,房谋杜断皆是赢尽生前身后名。”
和皇帝说话到底不可缄默太久,墨兰只能是跟着感觉接下去,“皇上之英武不亚于唐太宗,朝中各位大人也是为大周社稷殚精竭虑,可为房玄龄杜如晦了。”
才说完这话她心里就凉了一半:皇帝就是把杀兄囚父一套流程走全了的……
不过皇帝并不介意,“常有人说唐太宗玄武门之变隐隐开了唐皇室同室操戈之先河,你怎么看?”
墨兰忙说,“唐太宗本人创下贞观盛世,之于天下百姓便是福便是得,有万国来朝的盛世大唐打底,便是杀多少个李建成李元吉,都不妨碍他名垂青史,夺嫡之事,本就是各人算计各有招,成者王侯败者贼,说不得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