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清本来就不喜欢这样的场合,特别是在场除了她之外的五个人,有三个人都是她不喜欢的。
就在姚清按着太阳穴闭眼强忍不耐的时候,醉醺醺的许沁失手推翻了一瓶酒,全淋在了顾廿遇身上,还溅到了坐在顾廿遇旁边的姚清,要不是一边的服务生眼疾手快,在酒水流淌开来之前捡起了桌脚边的书和笔记本,顾廿遇今天一个白天可算是白忙活了。
姚清看着自己身上那几团深色的酒渍,和满身狼狈的顾廿遇,以及地上的资料,觉得自己濒临爆发的边缘,不过好在她就算生气也是很理智和克制的人。姚清站起身,语调冰冷地问:“你们俩,要怎么样才能罢手乖乖回家?”发酒疯的詹小娆和许沁根本感受不到姚清的情绪,互相指了指对方和顾廿遇口齿不清地说:“让我们仨把这些酒都喝完,我们就回家。”
姚清按了按额角,转头对顾廿遇说:“师妹,能干吗?”顾廿遇看着自己浸满酒液的衣摆,叹了口气:“哎,是该回家了,我清了吧。”说完,顾廿遇找服务员要了一个空冰桶,然后把桌上的酒全都倒了进去,在其他四个人疑惑不解的眼神里,举起冰桶一饮而尽。
顾廿遇放下酒瓶,优雅地擦了擦嘴,忍住饮酒过度而泛起的酒嗝儿,笑容满面地哄分别挂在肖亦骁和孟宴臣身上的詹小娆和许沁:“好了,今天的酒我们喝完了,快回去睡觉吧。”
除了姚清,其余四个人都被顾廿遇这女武松般的豪迈气魄震住了,醉得跟一滩烂泥似的詹小娆瞪着迷蒙的眼向顾廿遇竖起大拇指:“好气魄!梁山上的交椅应该有你一位。”许沁则晃晃荡荡地过来一把搂住顾廿遇的脖子:“我喜欢你,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顾廿遇神色不变,任由许沁搂着她,还轻声哄她,把她带下楼。
顾廿遇始终和善地微笑着,贴心地帮忙孟宴臣把许沁扶上车。孟宴臣看着顾廿遇被酒液毁了的衣服和她怀里的书包,非常抱歉地再次跟顾廿遇道歉:“顾律师今天真是对不起,改天赔你一身新的衣服吧,书本资料有损坏的话我也想办法赔给您。”两人现在算是熟人了,称呼顾小姐有点生疏,连名带姓地喊她又有点生硬,孟宴臣斟酌了一下,觉得称呼她为“顾律师”最合适。
顾廿遇不在意地挥挥手:“没关系,小事罢了,孟总不必这么客气,开车路上小心。”孟宴臣看着因为酒精脸色酡红的顾廿遇,带着些关心地嘱咐了一句:“顾律师今晚上喝的不少,酒精伤身,回去喝点解酒茶早点休息吧。”
这时候,有个推着共享单车的女孩儿过来,犹犹豫豫地对着孟宴臣开口道:“不好意思,请问这是您的车吗?我刚刚好像不小心把你的车蹭坏了……”孟宴臣看了一眼车尾浅浅的擦痕,并不在意:“没事儿,不用赔了。”说完就向一边的顾廿遇点点头,打开车门开车走了。
顾廿遇看着站在原地,望着远去的车灯有些意外和欲言又止的女生,笑着说:“你叫叶子是吧?没事儿,快回去吧。我给你作证,是他不要你赔偿的。”那个女生满是惊讶:“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顾廿遇在左胸口比划了一下:“你是酒吧的服务生吧,今天一直招待我们那桌的那一位?你制服胸前的铭牌上写着你的名字。还要多谢你在酒瓶翻倒的时候眼疾手快地帮我拯救了掉在地上的书和笔记本,不然被酒水打湿的话,我可就麻烦了,谢谢你啊!”
叶子没想到这种上流阶层的客人会记得一个服务生的名字,还特意因为一件小事向她道谢,一时间受宠若惊,愣愣地说了句:“没关系……”顾廿遇朝她挥了挥手:“快回去吧,很晚了,路上小心。”转身朝姚清的红色宝马走去。
姚清有些抱歉:“不好意思,没想到会这样。”顾廿遇揶揄道:“师姐,你叫我来就是来拼酒的吧?”姚清不否认:“是的,不过我没打算让你跟两个女酒疯子拼酒。”顾廿遇佯装生气:“师姐你居然想送我去陪男人酗酒?好哇你!居心何在?”姚清淡淡道:“我不至于知法犯法,而且你的酒量没几个能赢你的。我本来是指望看万年冰山孟宴臣吃回瘪的。”
顾廿遇瞪圆眼睛:“你打算把他灌醉之后怎么样?是行不轨之事还是拍他发酒疯的视频等他醒了之后勒索他一个亿?”姚清被顾廿遇的脑回路逗笑了:“都不是,话说回来,今天很累吧?跟三观不一致的人打交道。”顾廿遇耸耸肩:“还好吧,就当是工作啊,她又不是我的谁,没必要那么在意。”姚清问道:“那你当时怎么没忍住笑了?还少见地刻薄了两句。”
顾廿遇摸了摸被酒水撑得有些微微隆起的肚子:“因为想到接手的很多案子里,只有有中二病的半大孩子会为那种事情沾沾自喜,觉得是值得炫耀的。我听见这种话从一个快三十岁、受过高等教育、家教严明的成年人嘴里说出来,觉得太喜感了,所以忍不住笑了。至于那些话……谁让她刚见面就说话不中听,我也乐意刻薄两句。”姚清斜了顾廿遇一眼:“那你后面还能耐着性子轻声细语地哄人家回家?”
顾廿遇轻轻打了个酒嗝儿:“因为那样最省力啊,哪种方式最快完事儿我就怎么干嘛,要是跟她们讲道理或者就丢给那两个男的折腾,我俩现在还在酒吧被迫看她们发酒疯呢。哎,我就是这么虚伪无情的人啊……”
姚清听完哈哈大笑,冰山美人的人设碎了一地:“是是是,虚伪无情的你刚刚还在关心兼职大学生深夜回家的安全。”
姚清觉得顾廿遇身上有种矛盾的可爱,是个谜一样的奇女子。顾廿遇能跟三观不合的人心平气和地敷衍到底,也会斤斤计较别人刺打她的一句话找机会刻薄回来;她会踩着高跟鞋优雅地笑着跟居心叵测的陌生人周旋,也会顶着鸡窝头待在小屋里追剧一周不见人……
你觉得她随心所欲的时候,偏偏又看到她规端庄克制;你定义她循规蹈矩的时候,偏偏又觉得她凡事看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