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

十几日风平浪静。

是夜。

“太子殿下，云府上的小姐求见。”郑公公面带笑意入内禀告。

“皇兄，昨日父皇方下旨为你二人赐婚，今日娆儿便入宫来了。”帝九危比帝九宸年幼四岁，比帝九隽要大上一岁，彼时也不过才十三岁。他桃花眼微垂着，放下手中黑子，微微勾唇“臣弟告退，这棋局来日再续。”

“臣女见过七殿下。”云娆行礼，稍稍后退半步，青色大氅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姣好的面容隐于偌大的帽檐之下。

云娆和帝九危同岁，今年也是十二岁。

“今日风寒，待会儿回府的时候记得避风。”帝九危看向她，微微叹气，欲说些什么，但终究是没有说出口，只道“皇兄在等你，快些进去吧，殿外寒凉，你莫要久待。”

“九危。”云娆见他欲言又止，将想要离开的他拦下，伸手摘下帽檐，“你有心事？”

眸光清澈，仿佛能够洞穿人心。

“……不曾。”帝九危顿住脚步，回头看她，轻哂，吩咐她身后跟着的几个侍卫“若是娆儿染上风寒，明日本殿唯你们试问。”

“是。”侍卫应声开口。

“快些去吧，当心身子。”帝九危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似带有几分落寞。

“嗯。”云娆应下，“风寒雪暴，九危回宫时，定要小心。”

话毕，转身入殿。

帝九宸本就知晓她今日要来，早已备好温茶和软垫，命人撤下棋盘，见她入内，温笑开口“阿娆来的迟了些，可是被这重重雪意绊着了？”

“雪路难行。”云娆坐在他对面，小小一个，拿起茶水，饮上一口“太子邀臣女前来可是有事相商？”

云娆自然不傻，稍一细想便知道今日为何事唤她前来，但她毕竟是女子，不好开口明言。

“去取映雪炉来。”帝九宸见她指尖泛着红意，吩咐身旁的侍从。

不过片刻，小暖炉便到了云娆的手中。

见她展颜，帝九宸这才道“你我婚约，阿娆是如何看待的？”

“必然之局，此事陛下早有此意，不好脱困。”云娆就知晓他要说这件事情，不动声色“九宸兄长，我不过一介女子，哪有议论的资格？”

总归，婚约也不由她定。

“你知晓，我心中已有爱人，她是我钦定的太子妃。”帝九宸无声叹气，观云娆神色，想来也不是很在意这一纸婚约，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放下手中酒盏。

“此事我的确知晓，但我知晓又有何用？陛下也当是知晓的。”不还是为你我赐婚？云娆手持映雪炉，面上带笑“九宸哥哥，您与洵衣阿姊一对璧人，我亦是不愿拆散，您欲行何事，不妨放手去做，不必顾及云家，也不必顾及我。”

若能全了太子心意，令他得偿夙愿，也不算枉费多年照拂之意。

“但若要我父兄心意，还需我回府之后劝上一劝。”云娆望向窗外，纷扬大雪飘落，寒气四溢，片刻便收回目光“洵衣阿姊最喜雪日赏梅，九宸哥哥莫要耽搁，臣女告退。”

虽说退婚一事有损她的声誉，但她毕竟是云家嫡女，日后不怕寻不上一门好亲事。

“便将这映雪炉给带回去，路上仔细些，莫要染上风寒，又要好阵子将养。”帝九宸不予置否，起身给她拢紧氅衣，目送她远去。

他心中一向将她当作妹妹，她明了。

她的真心祝愿，他亦知晓。

”阿娆日后会遇见自己的良人。“帝九宸在心中默默开口。

只是……他并非那个人。

云娆缓缓睁开双眼，鼻尖微酸。

斯人已逝，洵衣不再。

二人如今应当在黄泉结为夫妻了吧？

那般温润风雅、谦然如玉，绯知洁若的公子，真会做出弑父之举？

”九宸兄长、洵衣阿姊……“云娆随意披了件衣衫，赤脚下榻，走到窗前，伸出手打开木窗，皎洁月光如瀑般洒落，阶前、窗下，一片银辉。云娆美目望向宫中的那棵梨树，微微愣神。

也是造化弄人。

这株梨树还是当年，二人在世时，亲手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