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可怜女子的故事,她幼时丧母,父亲整日沉迷赌博,每天烂醉如泥的回来,有时甚至一夜不归,只有五岁的女孩,往后每当父亲夜不归宿时,便跑去赌坊和酒楼去寻他,她母家也算是大户人家,父亲在娶到母亲后也得到了帮衬,家里倒也富裕,这个女孩好歹是吃喝不愁的,父亲从不管束他,也从未和她多说过一句,也从未正经看过她一眼,但他却是个极为好面子的。
这日,父亲又一夜未归,女孩独自走在街上,四周只有零星的一点灯光,她寻着那些灯光找到了父亲常去的酒楼,酒楼内亮如白昼,四处吵吵嚷嚷,众人用奇异的目光打量着她,她在酒楼内寻到了父亲的身影,父亲全身通红,浑身酒气,正在与其他的几位好友聊天,她怯怯地叫着她父亲,只是父亲见到她就破口大骂,他觉得,自己还需要一个小孩子叫他回去,又是自己的女儿,来这种地方,这是让别人觉得他教导无方。
女孩没能把父亲带回去。
不久后,父亲带回了一个女人,是酒楼内弹琴跳舞的姑娘。
女孩觉得,因为那个女孩会跳舞和弹琴,所以父亲喜欢她,自己只要学会弹琴和跳舞,父亲就会看一眼自己,她祈求她的后娘,教她琴艺与舞艺,她努力学习弹琴和跳舞,一日,父亲终于瞥见了自己。
只是,父亲又发怒了,眉眼倒竖,十分吓人,声如洪钟,震得她头疼。
他说她小小年纪,就尽学这些妖媚之术,那次,她被罚三天没有东西吃。
她第一次尝到了挨饿的滋味,也第一次听到了后娘不屑与嘲讽的笑声。
后娘生了一个孩子,从此,这个家再没有一处她的容身之地。
她被迫同意了一门婚事,嫁的,是一个,她不爱的人。
好在夫君并不苛待她,日子也能过下去。
一年后一场变故,带走了她的夫君。
她满心想要复仇,却遇到了一个真心爱她的人。
她本决心抛弃过往与他过好往后的生活。
可那个人却被官兵带走,从此参了军,未有音讯。
众人正听得沉迷,也不知何时多了许多人。
这时官兵的铁骑声传入了众人耳中,故事也在这时戛然而止。
他们四散而逃,顾怀宁拉起许不芷就跑。
不芷步摇上的玉坠不停晃动着,两人跑上了一处山坡。
官兵近在咫尺。
身后是万丈山崖,退无可退。
刹时一束烟火冒出绽开五颜六色的花火,绚烂至极。
顾怀宁第一次把她拉入了怀中。
许不芷身上瞬间被汹涌的暖意包围,这是她从未体会过的。
两人相拥着,唇上被落下一吻,小心翼翼,两人都落下了泪,一吻过后,顾怀宁深深地看着她,接着把她护在身后。
转身的瞬间,顾怀宁的眼神是许不芷从未见过的坚定。
官兵冲上前,两人只好不断往后退。
忽然,许不芷脚下一空,眼看即将要落下悬崖时,顾怀宁拉住了她。
官兵拉住了顾怀宁,许不芷的手却从顾怀宁的手中滑落了,像是他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被一阵风,吹走了。
许不芷从山崖坠落,像是夜中绽开的白色昙花,终是一现。
她消失在了如一般的黑色中。
顾怀宁瞬间红了眼,疯狂的冲向官兵,抢过了长剑,红衣飞扬,鲜血四溅,他白色的面具上多了几抹鲜红,他终是敌不过随后而来的几百,几千人,还是被制服了。
“我不要再学了!我不要再学了!整日如此,日日如此,到底有什么意义?”
小时候的顾怀宁在案前大闹着,下人没人敢上前,小太监捏着尖细阴柔的嗓子小声规劝着。
“六皇子,莫要再闹了,你安下心来学了,未来若有一日,你有机会当政,才能更好的治理这天下啊。”
顾怀宁不屑的哼了一声。
“我不需要,我那些哥哥们各个身怀绝技,要不就是聪慧过人,这天塌了,自有他们担着,哪里轮得到我?若是他们中有人当了皇帝,也自会护着我。”
这时,皇帝走到他面前。
下一秒,顾怀宁就觉得一阵刺痛,随后就是火辣辣的麻木感,脸上也多了一个清晰可见的巴掌印。
随后他就转身离开,只丢下一句
“窝囊”
顾怀宁哭哭啼啼的去找太后,太后一直对顾怀宁是极好的,小时候顾怀宁总能在她那讨到几块糕点。
太后把顾怀宁慈爱的抱在怀里,询问哭泣的缘由。
在知晓缘由后,她温柔的把顾怀宁的眼泪擦干。
“怀宁啊,你要记住,只有站在那最高的地方,才能保护所有你想保护的人。”
顾怀宁抬头看着太后,一脸的懵懂天真
“可是,哥哥们都很厉害,他们都会保护我啊,有了他们,我还保护不了一个人吗?”
太后叹了一口气,呆呆看着窗外打扫的宫女。
“但,人心不可测啊。”
皇帝把太子之位给了三皇子,不久之后就驾崩了,三皇子顺利登上王位。
三皇子顾亿千一直是最乖顺努力的,也一直聪慧过人,先帝怎么也想不到,三皇子最是聪慧,可却是野心冲了头,一杯毒茶入了口,他在恍惚间最后看见的,是他最喜爱的皇子,狰狞可怖带着笑的脸。他信了十几年,没想到却信错了人。
从前顾怀宁觉得三皇子是对他最好的,没想到他一朝登帝后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从前温柔似水的眼神往后只像是淬了毒。
他那时才懂了太后说的那句,人心莫测,现在,他终于又明白了另一句,他从来没有如此想要登上那至高的位置。
山崖下一处角落。
许不芷只觉得身子很沉,身上的各个地方都像是被什么人剧烈敲击似的钝痛。
她自己就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当然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只是吊着一口气在。
“娘亲,娘亲,我想吃冰糕,我想吃冰糕!”
小女孩撒着娇。
“好,我们去买冰糕。”
身边的女人温柔回应着。
买来冰糕。
“老板,要两块桂花冰糕。”
男人说着边给小贩银钱。
“两块?爹爹,娘亲,芷儿,明明是三个人呀?”
女孩十分疑惑。
男人接过冰糕,递给了女孩,然后摸了摸她的头。
“爹爹不爱吃冰糕,芷儿和娘亲一人一块,够了呀。”
“爹爹不喜欢吃冰糕,那爹爹喜欢什么呀?”
一只手将女孩腾空抱起,又牵起了另一只纤细的手。
“爹爹最喜欢芷儿和芷儿的娘亲啊。”
冰糕凉凉的,香甜如蜜,女孩脸上露出了笑容。
三个人的背影在暮色中越来越小,越离越远,变得遥不可及。
“是幻想啊,父亲可从来没有抱过我,我的时日是真的不多了吧。”
许不芷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隐约听到了几声呼唤,由远及近,接着,眼前漆黑一片,她就这样失去了意识。
“施主,施主。”
苍老沉稳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许不芷睁开眼,入眼是木制的天花板,看起来已经有了许多年头,却没有结蛛网,她刚想动一下,身上又觉得一阵钝痛,只好再次躺平,她嗅到了袅袅的妙香。
“施主身子欠安,近日还是还是不要再动了,贫道那日去挑水,在山脚下遇见施主,施主伤势严重,便带到了这寺庙,还好贫僧有些本事,才保住了施主一条命”
苍老沉稳的身音再次响起。
“多谢师父出手相救,只是白废了一番好意,我这辈子太苦,倒不如死了轻松。”
许不芷闭上眼,淡淡道了谢。
“机缘让我遇见你,这便是天意,说明你本就命不该绝啊。”
老僧人留下一句便离开了。
“命不该绝吗?可为什么要让我这么苦呢?给了我一条命,却又无数次的置我与死地。”
许不芷躺在床上,脑中这么想着。
往后寺庙内的小尼姑连着来照顾了几日。
几日后,许不芷终于能下地走路了。
她穿上尼姑的青色方袍,更显得她淡漠清冷。
许不芷在寺庙内帮忙,做些扫除,做饭的工作,算是答谢救命之恩,也顺便养伤。
一日,她正庙内扫着地,两个小尼姑正在闲聊。
“今日方又去看望那个怀孕的妇人了吗?”
“你才来几日,还不知道吧,几月前那个妇人带孕来这求助,庙内不能见血气,方丈便把她带到了别处的一处小屋养胎,但那个妇人身子太虚,胎气很不稳定,方丈费了许多功夫才把那妇人肚中的孩子保到这个月份呢,只是往后月份越大,越是危险,所以方丈自然得去的,今天一大早便出门了。”
“这么一番造化,这孩子降生,是福还是祸呢?”
“孩子?那个妇人,莫不是?灵儿姑娘吗?”
许不芷停下了扫地的动作,忍不住上前寻问。
“两位师父,叨扰了,很抱歉刚刚听了你们的对话,麻烦问一下,那位姑娘现在住在何处?”
两个尼姑虽为诧异,但还是给她指了路。
“你看那座山,就那座山的山脚处有一条小溪,小溪旁有一座小屋,那位女施主,就住在那里。”
许不芷的内心十分激动。
“多谢两位师父了。”
许不芷马上动身往那座山走去。
走了有半个时辰,许不芷终于来到那座木屋前。
屋门紧闭,她敲了敲门。
片刻,门被缓缓打开了,老僧人抬头看到了她。
“施主怎么寻到这来了?”
老僧人手中拨弄着佛珠,往屋内走去。
“这里可能有我认识的人,许是正巧也被师父所救,所以想来确认一下。”
许不芷也跟着往屋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