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柳扶溪水,花香引蝶舞,城内一番热闹的景象,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神情,许府里里外外无不红绸高挂,只有府内一处偏宅内,却是显得有些冷清,与许府其他地方奢华大气的装潢十分违和,这里显得十分简陋与破旧,里屋,女子一件件穿上红艳奢美的嫁衣,一头青丝如瀑,垂至腰间,纤纤玉手拿起桌上的木梳,一下又一下慢慢地梳着头。
这时,一个粗使婆婆粗暴地推门进来,瞪了一眼,语气十分轻蔑:“怎么还没弄好,夫人和老爷可等了许久了。”
女子点点头,那粗使婆婆嘴里不干净的骂了几句,本来惯性的伸出手,忽然看见女子身上大红的嫁衣,终是没敢下手,只是十分不屑哼了一声便走了。
她继续梳理着自己的长发,她挽起发髻,插入钗饰,抹上口脂,梳整完毕,铜镜中的女子,容颜绝美,只是一双柳叶眼,眸中净是孤冷,明是大婚的日子,她的脸上却不见一丝的笑意。
“娘,女儿今天要成家了,女儿是不是和您出嫁时有几分相像呢?”她轻轻说着,抚上头上的一只簪子。
“那贱丫头怎么还不来?这都什么时辰了?”府内正堂,许夫人不满地嘟囔着。
“要不再叫人去催催?”许老爷也皱着眉,右手一直不安分地摩挲着椅子。
“爹,姐姐定是知道今日要嫁人,夜不能寐,早上便贪睡误了时辰,现下应是在梳妆呢,毕竟姐姐要嫁的可是富贵人家,定是一边梳妆一边痴笑呢。”许嫣嫣拂袖掩着唇角的笑意。
这时,许不芷身着嫁衣步入正堂。
“贱丫头,磨磨唧唧的,误了吉时,你夫家定要责罚你,这还没过门呢,就差点出纰漏”许夫人手里撵着帕子,口中喋喋不休。
“吉时到!”
两个丫鬟抬着许不芷伴着飘扬的红绸缓步走向府外,上了轿子。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许不芷被搀扶着送入房内,她在床榻边坐了不知有多久,她的夫君,秦家二公子,秦熙,入了房。
他没有掀许不芷的盖头,只是说:“我久病成疾,又从马背摔下,断了腿,念书的书院失火,烧伤了我的半边脸,不过是年少时长辈指婚许家,你若不愿,大可只做儿戏把婚退了”
许不芷自己掀了盖头,眼前的少年的侧脸轮廓俊美,全然不像他口中所说的那般凄惨。
秦熙微微一笑:“骗你的,我不过是心中已有所属,让外界这么传罢了。”
秦熙转头看见许不芷的那一刻,眼中露出惊艳的神色。
许不芷淡淡一笑“天下男子都是如你这般吗?说着心有所属,却总是被旁的莺莺燕燕勾了心。”
秦熙有些恼了:“娘子生得如此绝色,却张口就是诋毁人的。”
许不芷见他这副模样,竟觉得有些意思
“闲来也无事,与我说说你与那姑娘的事吧。”
“付水灵,是付家最小的姑娘,只是她家境贫寒,许是与我秦家无缘了。”
秦熙的神情有些落寞。
“不一定,郎君若想纳个妾室,也未尝不可,除非付姑娘想要做正妻。”
许不芷的一番话让秦熙有些吃惊,没想到,他夫人竟是个如此大度的。
“你真的愿意,让我纳灵儿为妾?”
许不芷叹了口气:“你我之间没有感情,我也早就不指望有人能再真心代我,只求你不用一纸休书让我许家失了颜面,再转头去寻你的灵儿姑娘就好。”
秦熙点点头:“夫人大度,嫁我秦熙,断不会让你受委屈!”
少年意气风发,眼里透着光,只是下一秒,他便软了下来,如泄了气的气球,皱起了眉
“只是我家主母是个严肃麻烦的,她那,你怕是要吃点亏。”
“这对我来说应该已是极好的了。”许不芷思忖着。
“夫人生性便是如此淡漠吗?灵儿妹妹与你可完全不同,每天叽喳的像个小鸟,又傻又有趣,只是主母并不喜爱她,说她就是个乡野的粗鄙丫头。”
说到灵儿时,秦熙的表情在提到付家的灵儿姑娘时,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
许不芷见到秦熙如此模样不经有些向往,想到他口中的灵儿姑娘应该是个从小幸福的女子,又想到她自己早逝的母亲与对她冷漠无情的父亲,后母还有那个对她冷嘲热讽的妹妹,她在那个家的地位是如此低下啊,连个下人都敢上手打她,这么想她的眼里是无尽的悲哀。
两人聊到深夜,秦熙趴在桌上,许不芷躺在床上,就这么过了新婚当夜。
许不芷倒是没想到秦熙会留在这,只是灵儿姑娘怕是会伤了心吧。
第二日早晨许不芷便叫醒了秦熙,一起去给主母敬了茶,果然如秦熙所说,主母是个不好说话的,上来便是要给许不芷立规矩。
许不芷一一应下,直到她折磨人的法子用完了,这才让她退下。
整天下来,许不芷腰酸背痛的。
“夫人,那我以后就搬去书房,今天辛苦你了。”
秦熙去了书房,许不芷梳洗完毕后便倒头就睡。
往后一年,都是如此,平淡,倒也不算难过,那年寒冬主母生了一场大病,一日重过一日,主母心急,怕自己离世前见不着自己孙儿出世,许不芷又任未有身孕,直催的急,只是两人从未同房,怕主母猜忌,秦熙只好回许不芷的卧房打了地铺。
“该如何呢?往后日子长了,定是会被发现的。”秦熙有些苦恼。
许不芷想了个假孕的法子,倒是让主母安稳了不少,对许不芷的态度也比往前温和了。
第二年开春,主母离世,她终是没有见着自己的孙儿降世,夜里,就在病中去了。
在主母去后,许不芷便假装小产,顺利成章的把这事掩了过去,也为秦熙带来了他心心念念的灵儿姑娘。
女孩豆蔻年华,一双灵动的桃花眼四处寻探,正是见着人间最美的时候,入府后,也如秦熙所说,每天叽叽喳喳闹个不停,只是在某个夜里,付水灵来到了许不芷的屋里,罕见的大哭了一场,她说,她终是不甘的,就在许不芷与秦熙大婚当日,她的心,碎了一地,她想着,她的熙哥哥是不会负她的,她等着,等着,应是终有嫁他的那天,可那年冬天,却传出了许不芷有孕的消息,她的那点期盼,又被可笑的踏碎了,直到今日,她的期盼竟然忽的成了真,可不知,有了家室的秦家二公子,还会是许给她一颗真心的熙哥哥吗?
许不芷愣了一瞬,随后抚摸上付水灵的头,微微笑道:“你的熙哥哥竟真的忍心瞒着你?”
许不芷对上付水灵含泪的眸子:“我与他从未有过感情,也未曾同过房,我有孕的消息,不过是为了骗过主母的,灵丫头,他可还是你的熙哥哥。”
这时,秦熙推门进来,见着付水灵,有些懊恼:“灵儿,刚刚去你房间,没见着你,原来是跑来夫人这来了,可让我好找。”
许不芷微微一笑:“瞧,我刚说完,你的熙哥哥,便找来了。”
刚刚哭过的付水灵,此时见着秦熙,又羞又恼。
“灵儿就是小孩子脾性,叨扰夫人了。”秦熙对许不芷一直是尊敬的。
三人就这么平淡美好的又过了许多年,付水灵也刚有了身孕,直到有一日,一件事,改变了一切。
深冬的皑皑白雪,盖住了屋脊,尘土,却盖不住血迹,白雪被血浸染,更显得那血迹更加鲜红,红得刺眼,秦熙失了双臂,只因他写的一篇文章,被那高高在上的帝王瞥见了,只是一眼,便怒了,只见那纸上赫然写着,今圣之愚,这四字,让秦熙,没了双臂,没了姓名,熊熊烈火烧了秦府,也烧走了许不芷的一片天,可那帝王却如此高傲,甚至没有看完秦熙的文章,通篇的帝王之庸,却只写了他的明理通智与体恤民心。
混乱中,许不芷带着付水灵逃出了城,许不芷在半路被抓,却只因六王爷的一句:“如此美娘子死了可惜,入我府中如何?”
许不芷入了六王爷的府中,往后,她再未着过一次艳色衣裳,哪怕无数的绸缎珠宝送往她的院中,她也从未戴过,只一身素白,配了一支银簪,倒是十分称她,让她显得淡雅至极,又给她本就孤寂的容貌平添了几分高贵之感。
王爷对她的这幅模样十分痴迷,每日缠着她,不芷姐姐的不停叫着。
“不芷姐姐,今日宫宴,你要不与我同去?”六王爷向来是一副不谙世事的纨绔孩童模样。
许不芷晦暗的眼眸忽的一亮:“好啊。”
六王爷十分激动,这是几月来他的不芷姐姐,他心中的孤高美人,第一次应他的话,
大雪中的宫宴十分热闹,美人们扭动着纤细的腰肢,锣裙随着舞步旋转飞扬,众人无不赞叹。
皇上觉得有些闷,便带着几人在雪中逛起梅园。
这时,远处琴声如细缕薄雾般传入皇上耳中。
有了探究的心思,皇上便逐步走入梅园深处,于是看见了令他终生难忘的一幕。
雪花飘扬中,女子墨发染了白,眼眸低垂,睫眸上都透着晶莹,一袭白衣融入雪中,更更称得她肤如白雪,玉手扶琴,更有朦胧高贵的美感,像是谁也不许踏入的仙地一般,此时,一朵红梅正好落上她的发髻,黑发称红梅,皇上看得也听得如痴如醉。
曲闭,许不芷起身欲走,皇上开口向她走来。
“红梅立雪不折腰,万艳丛中只清白。”
皇上拍手叫好:“如此仙女,出现在此弹奏妙音,竟正好令朕遇见,今日真是好运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