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黑色的天空仿佛被撒了黑色的粉雾,向南风在黝黑的巷子里移动。
一声猫叫传来,南风没有理会,继续向前走,直到他走近猫在的地方,小猫被他的突然来到吓了一个激灵,纵身一跃跳上院墙,没好气的冲着他叫,仿佛在用温柔的猫语在问候他。
向南风停留了一下,和小猫对视了一眼,夜太暗了,他实在没能看出猫的颜色,便从包里拿出那个没吃的肉饼,放在地上并示意小猫下来吃,戴上帽子继续赶路。
不一会儿,那只猫跟了上来,向南风并没理会。
这样的夜晚,他并不想让一只猫也变成黑色。
眼前那栋楼,他看过很多次,屋内透出的光格外温暖,他靠近光站了站,拉出长长的影子,他伸手摇晃又放下,黑色细长的影子安静的立在窗外。
向南风和陈枳分别后,在快餐店坐了一会儿,他不知不觉走到了陈枳家楼下,这条路他已经轻车熟路。
还记得他第一次来是两年前的暑假,那时他已经和陈枳互通书信有三年的时间。
当时是和陈枳约定在南市车站见面,他还记得下车时第一眼就看到了陈枳,她穿着黄色连衣裙,戴着一个黄色发夹,捧着一束向日葵,一直往车站里张望。
他走近她,她没认出他,他就从她身边走过,一股淡淡的香味被他带走。
向南风坐在远远的长椅上,深邃的黑瞳盯着那张不太漂亮但让人挪不开眼的脸庞。
她圆圆的眼睛微笑着,一会低头整理花朵,一会闭眼嗅向日葵的香气,睫毛忽上忽下,始终不敢转身,她怕没能看到想看的那个人。
陈枳也不知道在等他的这段时间里自己看了多少次表,只知道已经等了几十分钟,只是她还在等,她没有他的任何联系方式,三年了,她也不知道他长大后的模样,只是他在信中说:“他会认出她。”
几个小时后,陈枳圆圆的眼睛不再盯着车站出口,头上的发夹耷拉在两侧,随风飘扬,只有向日葵亭亭玉立。
向南风只见陈枳转头看了一圈,步伐坚定的向他走来,他感觉天气突然变热,身上的汗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来,他目光呆滞,看着她走过来,坐在他的旁边。
陈枳安静的坐下,好像旁边没人来过,但身上发出的淡淡香味让向南风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她就坐在自己身边。
陈枳没注意旁边的男生,依旧手捧花盯着车站出口。
那个暑假确实很热,那天也很热。
陈枳的心依旧砰砰在跳,手腕上的指针一下一下的走动,黄色的向日葵衬得她皮肤白皙,一滴汗珠正好滴在花瓣上,她不紧不慢的拿出纸擦脸上的汗,把滴在花瓣上的汗水也擦掉。
向南风就这样坐在她身边,趁她不注意看看她的神情,时不时瞥她一眼。
他也不知道两人这样坐了多久,只是阳光始终没照到他们。
那天没有晚霞,天还没黑,月亮就已经出来。
向南风想到陈枳的心脏,他怕那颗换过的心脏承受不住这么久,他想告诉她自己来了,但又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出现。
“你也在等人吗?”一个柔软又不娇弱的声音使向南风猛地抬头。
他一时语塞,他猜到了所有,唯独没猜到她会主动和自己说话。
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他还是很怕陈枳的那颗心脏承受不住。但也只是想想,那时的他确实没勇气。
车站的人慢慢减少,南风去旁边买包子。
“吃点东西吧,见你一天都没吃东西。”南风因为担心她的心脏,主动送来包子。
“谢谢,你吃吧。”陈枳说话时也没看南风,还是盯着出口。
“吃点吧,不然你等的人会担心你的。”
陈枳眼神回转,接过包子。
火车的声音从没停过,繁星点亮整片夜空,他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眼前瘦弱的女孩,捧着花等了自己一天,不,准确的说是等易北风。
易北风是向南风的哥哥,一个跟父亲姓一个跟母亲姓,在南风11岁的时候,北风查出白血病。
南风只知道,哥哥离开的时候告诉自己,他有个好朋友叫陈枳,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太久,便偷偷把自己的心脏给了陈枳,他希望陈枳能好好活着,陈枳不知道自己已经去世,也不知道移植的心脏是自己的。
北风走时给了陈枳一封信,信中说自己病已经痊愈出院,以后两人可以互通书信,后边还附赠了自己的地址。
就这样,南风一直替哥哥和陈枳互通书信。
其实,南风一开始是不愿意的,他那时并不是很清楚白血病,也不知道哥哥的病治不好,他只是不要哥哥把心脏给那个不认识的女孩。
南风一直认为是陈枳把哥哥抢走,连带他的心脏也抢走了。
但他很爱哥哥,哥哥交代的他都做到了,并且一直做的很好。
那天,女孩在车站等到很晚才走,她把失去精神的向日葵放在长椅上,旁边放了张纸条,纸条上写着“北风收”。
那次暑假见陈枳,也是他想告诉陈枳真相,还想教训她,可看到女孩开心的样子,他便不忍心了,看着她等了自己一天,他更觉得自己做错了。
那天南风一直远远跟着陈枳,她安全到家了南风才走,在奶奶家住下,因为他奶奶也在南市,所以南风后来经常偷偷来陈枳家。
后来陈枳才清楚他思念的一直是哥哥的心脏。
黑色的天空渐渐明朗,原来天气在夜晚也会有变化,屋内的灯光熄灭,女孩趴在桌子上轻轻抽泣。
南风站了站,摸了摸立在他旁边的那只黄猫,他还是不知道今天自己为何要那样,而现在的想法如何,他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