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背着江筝慢慢走回了江澄的住处。走了一路，江筝近些时日重了不少，背着有些吃力，待江澄打开门，就见墨兰面色发红，鼻尖微微有汗，忙一把接过江筝，皱眉道：“筝儿也不小了，让他自己走，你这样惯着他，亦或叫个人背着，江宁呢？他怎么没带筝儿回来？你何必累着自己，忘了你的腰伤了？”
墨兰擦了擦汗，微笑道：“小筝儿睡着了，我怕他在院子里吹了风着了凉，就先背他回来了。宗主和其他几位公子也要散了，还是让江宁跟着宗主的好。平日里宗主也没什么玩伴儿，今日好不容易和几位公子聚在一起，我见宗主很是高兴，就让他们松快松快，我临走时，思追公子也说亥时将至，提议散了，明日再聚。墨兰的伤早就好了，多亏江宗主费心寻来的灵药，如今无大碍了。”
江澄道：“你那伤也是为救金凌落下的，虽然痊愈了，也不可劳累。”
墨兰给江筝盖好被子，听了江澄的话，心里暖暖的，默默看了看江澄，轻声应了。
屋里烛光摇曳，或许是映着暖色的光，江澄的眉眼并不像平日里那样凌厉，反而多了几分柔和。
江筝睡得并不安稳，墨兰坐在榻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哼唱着歌谣哄着他入睡。
“我让江宁带来的东西可收到了？”江澄道。
墨兰忙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又看了看江筝，这才低声道：“收到了。”
“那为何不见你戴着？不喜欢？”江澄瞪了瞪眼道。
墨兰抿嘴一笑道：“那日江宁来，只说是江宗主吩咐带给我的，宗主当时还问那是何物，还用个精致檀木盒子装着，我只得说是伤药，宗主才没打开。那珠钗的样式，我只能收着，如何能戴？”
江澄道：“不过是一件饰物，如何戴不得？”转念一想，那日打造这珠钗时，那工匠问了一句要什么花样，自己习惯地脱口而出九瓣莲花，却不想这会儿反而不自在了，仙门百家，谁不知道九瓣莲花是云梦江氏的家纹，这珠钗若是戴在墨兰头上，那……
江澄猛喝了一口茶，过了半响才道：“那个是我思虑不周，你且收着，我……我再想想……”
墨兰正拍着的手顿了顿，抿紧了嘴角，原本有些期待的眼神暗了下去，不再说话。
屋里一下子静了，静得有些冷清，二人各自藏着心思，却都没有开口。
墨兰起身，低头垂眸福了一礼，转身往外走去。
“墨兰，这样晚了，你一个人，还是我送送你吧！”江澄在墨兰将要跨过门槛时，终于出声了。
“师傅，墨兰姐姐……”睡梦中的江筝呓语道。
墨兰停了脚步，并不回头，只轻声道：“不必了，多谢江宗主。”身影远去，只留江澄有些懊恼地一拳打在门框上。
木樨园里，蓝忘机沐浴好已经有好一会儿了。魏无羡正在泡药浴。浴桶里热气腾腾地，被药材染成浅墨色的热水并没有影响他的心情，此时正玩得不亦乐乎。
浴桶里洒满了好些金星雪浪牡丹的花瓣。硕大的花瓣娇艳欲滴，散发着迷人的香气，被热水一泡，味道越发浓郁，轻柔的花瓣有些黏在他身上，有些痒痒的，他轻轻地滑着身子溜到水中，花瓣即刻都飘在水中，接着他又直起身子，那些随着水波荡漾的花瓣都附着在他身上，如同穿了一件花瓣衣，他好像发现了好玩的事，还不忘招呼蓝忘机来看他的花衣裳。如此反复得了趣儿，便乐此不疲地一会儿溜下去，一会儿坐起来，手舞足蹈的，弄了不少水在地上。
“魏婴，不可再泡了，水要凉了。”蓝忘机催促道。
“蓝湛，这个好玩儿，我不想起来。你看，这些花瓣儿，这都是孩儿们的一片孝心，哈哈哈，这药浴也泡了，还这么香，一点药味也没有，我还要再泡一会儿……”魏无羡眯着眼睛懒懒地道。
蓝忘机微微叹了口气，又出门叫人送来一桶热水加在浴桶里，转身拿起棉布巾，默默走到浴桶旁，给魏无羡擦起了头发。
“蓝湛，你瞧瞧这群孩儿们，还是咱自家的孩儿们，个个都好，尤其是思追，还不待我们回来，茶水火烛热水都打点得仔仔细细，这若是个姑娘家，以后成了亲，一定是个贤惠的，哪家仙子若是嫁给思追，真是有福气。哎，蓝湛，你可知思追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这仙门百家可有适龄的？”魏无羡嬉笑道。
蓝忘机一边用手指给他梳理着头发，一边道：“不知，思追很好，他的婚事还需问过温宁。”
魏无羡瘪了瘪嘴道：“蓝湛，你这个爹是怎么当的？连思追喜欢什么样的姑娘都不晓得。问温宁啊，他肯定说让我们俩做主啊，还用问？不过，我觉得还是让思追自己决定，再说了我家思追这么好，说媒的人肯定踏破门槛了，哈哈哈……明儿我问问他，哦，还有景仪，他也不小了，也该说亲了……”
蓝忘机听他絮絮叨叨说着，只听进去那一句，你这个爹是怎么当的？不禁有些脸红，手也停下了。
“蓝湛，你怎么不梳了？你怎么了，也不说话？”魏无羡半响没听见动静，转头一看蓝忘机微红的脸正看着自己发呆，忍不住朝着蓝忘机的脸弹了几下手指，几滴水落在蓝忘机脸上，让他瞬间清明了几分，一把抓过一旁的绒毯，一手捞起魏无羡裹住，抱着他大步走进内室。
“蓝湛，你干嘛！我还想泡呢！”魏无羡被从头到尾裹着放在榻上，手忙脚乱地扒开绒毯，露出顶着一头乱糟糟头发的脸，不满地嚷道。
“魏婴，水不热了，头发也烘干了，你刚刚说……”蓝忘机低声道。
“说什么？”魏无羡裹着被子，像个蚕蛹，只露出唇红齿白的俊脸，问道。
“魏婴，你说我不知晓思追的心思，问我是如何当……爹的。”蓝忘机低声道。
“哈哈哈，哈哈哈……”魏无羡狂笑，在榻上翻来覆去地打着滚儿，弄得榻上一片凌乱。
蓝忘机唯恐这笑声惊扰了旁人，忙挥手设下一个隔音结界，又从包袱里拿出干净的中衣，要给魏无羡穿上。
好容易止住了笑，魏无羡揉了揉发酸的腮帮，笑问道：“蓝湛，那年在夷陵街头，小阿苑抱着你的腿的样子我还记得，一眨眼他都这么大了，哎呀，思追从小就喜欢你，真不愧是我生的，眼光和我一样好，哈哈哈……”
蓝忘机给他穿好中衣，听得这话，短短愣了一瞬，突然间挥手熄了烛火，只有案几上那盏兔子琉璃灯发出微弱的光。
“蓝湛，你干嘛？”突如其来的黑暗让魏无羡吓了一跳。
“魏婴，思追是你生的。”
“那当然了，我生得！”
“你是思追的阿娘……”
“啊，我不是……”
“蓝……唔唔……蓝……湛……”
窗外院园子里的木樨树不畏初春时节的寒意，正在努力抽发着枝条，园中静悄悄地，只有风吹过的声音，暖融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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