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震惊和绝望,我一直在死角处默默的看着高桥冷泉和城岛洸交谈,直到我特意选择的助攻山田大叔的到来,
很明显,他停好车之后,因为觉得陪我一起去车展,结果却让我发生那种意外的自己,也有责任,所以立刻来向黑发青年报告了,希望能当一个人证,佐证我的说辞,
结果让他意外的是,明明跑的那么快的我,此时却不见人影,比他到的还晚,
没有想太多,只以为我是一时情急找错了地方的山田大叔决定,代替我向高桥冷泉告状,
毕竟在他的心目中,我是一个开朗活泼如同向日葵一样的男孩子,又是个刚刚毕业不久的高中生,
遇到这种难以启齿的事情,也许说不出口,来向车队负责人告状,
不愧是我特意选择的平时正义值max又脑补力不错的山田大叔呀,
看着停止交谈的高桥冷泉和城岛洸在山田大叔的三言两语之下,脸色变得无比严肃的样子,我在心底给大叔暗暗颁发了一个“最佳助攻”的奖牌。
而即使被山田大叔放出来的爆炸性消息炸了一下思绪,黑发青年依然思维清晰,
当他听到山田大叔说我早就跳下车来找他,但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见人影的时候,他的直觉就感觉到了预警。
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也许,我不是没有找到他,而是,看到了什么画面,以至于不愿意再上前。
顺着他的直觉,高桥冷泉微微拧眉,左右扫视,最后在我特意露出的死角处找到了站得远远的我。
平时的我明明拥有那么强烈的光芒和存在感,此刻,我却像一抹似有似无的影子,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不动,
因为我的站位太远,黑发青年看不清楚我脸上的表情,也看不清我脸上的泪痕,但是他肯定知道,我有了反常的情绪。
高桥冷泉突然开口对城岛洸和山田大叔示意,
“不用担心,我刚刚好像看到他在远处找我们,我绝对不会让自己车队的车手受这样的屈辱,竺川董事那里我去处理,你们只要安心工作就好。
山田桑,今天辛苦你了,洸君的赛车需要检修,请你帮他安排一下吧,我现在要先陪亚可处理这件事。”
城岛洸和山田大叔都表示同意之后,黑发青年立刻抬腿朝我所在的死角处走来。
他今天仍然是一身深色的西装高订三件套,站着不动的时候就像一个顶级车模美如画,走动的时候也气质卓然,衣冠整齐,
与他相比,我虽然同样穿着浅色的定制西装,却衣领凌乱,领带翻折,浑身上下写满了狼狈两个字。
这样的我,真的有资格站在他身边吗?
真的有资格,成为这样一个优秀男人的恋人吗?
这一场美梦,我是不是早就该醒了?
抱着这样的念头,我突然对正在朝我走过来的高桥冷泉产生了恐惧,
我不想在此时此刻面对他,即使他背叛了我们的誓言,坐在了其他车手的副驾驶座,我也清楚的知道黑泽亚可隐藏的自卑,我连想要质问他的勇气都散失殆尽了。
于是,我可耻的逃跑了。
在看到黑发青年离我的藏身之处越来越近的那一瞬间,我转身,飞快的逃跑了。
而我的精神力也知道,看到我逃跑的举动,高桥冷泉一直从容的步伐也打断了节奏,
在没有任何人看到的地方,他微微地皱起了眉,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和忧虑,也立刻跟着我加快了脚步,
我早上出门之前,就安排好了自己的白羽的位置,我不浪费任何路线的找到我的赛车,拉开车门坐上去,熟练的反锁车门,挂档起步,
半分钟之后,我驾驶着白羽冲出了车队的大门,汇入了街道的车流中。
由于日本赛车界注重对车手隐私的保护,因此一般的赛车比赛转播,是不会特意出现赛车车牌的,只会介绍赛车的车型,
不过就算如此,一辆在全日本房车赛得到冠军的赛车车牌,也瞒不过有心人,
所以平时我都不会特意把白羽开上大路,有事情要处理,还是借的高桥冷泉的黑色保时捷,
只不过现在绝望自卑爆发的我是没有理智可言的,所以我毫无顾忌的开出了自己的伙伴白羽,在东京拥挤的车流中肆意穿插,而在这攻略的关键时刻,不想有其它麻烦的我,自然是用精神力模糊了白羽的车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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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狂飙,拿出了真速度的我,即使是车技同样高超的高桥冷泉,驾驶着他的黑色保时捷也一时追不上,几次失去了我的车影,
不过因为我选择的是一条熟悉的山路,也就是当初和黑发青年独处练下坡的那一条,因此熟悉路况的高桥冷泉,还是在我的精神力中遥遥追来,
而情绪处于极端下的我,并没有注意时间的余地,在三个多小时的飞车后,眼见那条漫长的盘山公路即将结尾的时候,我也成功的登上了山路的顶端,在太阳落山的晚霞中,把白羽缓缓的停在了路边。
熄火下车,我在夕阳下的山风中静静的等待着自己要等的人。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熟悉的汽车轰鸣声传入我的耳朵,那种顺滑而有规律的排气管的声音,一点都不显得杂乱,和它的主人一样不由自主的让人很欣赏。
我背对着来车,听到黑色保时捷滑行,停车,车门打开,车门关上,然后一个依旧沉着却与平时有些微异样的脚步声,走到我的身后,
肩上一暖,熟悉的男人香味将我包围,我知道,这是高桥冷泉脱下他的西装外套披在了我的身上,
不过即使如此,我依然没有回头,像是一座静默的雕像,凝望着山顶的落日。
身后似乎掠过一丝无声的叹息,我自然可以用自己的精神力,“看”到身后的一举一动,包括黑发青年此时的表情,
然而我却收回了自己的精神力,将自己当成最初的一个普通的人类,怀着一颗疲惫而绝望的心,用转身背对的方式,表达自己无声的抗议和逃避。
就这样,我们又在静默中,僵持了20多分钟。
身后的高桥冷泉才终于开口,
“我知道,即使有再多的理由,也无法抹消我今天的错误,
不仅没有陪在你身边,让你一个人遭受了屈辱,而且也没有遵守我们约定好的诺言,
我确实,坐在了别人的副驾驶上,
伤害了你的心,我现在,发自内心的反省了自己,
对不起,亚可,我错了,而且错的很严重…”
说完,身后风声顿起,是最诚恳的90度鞠躬的声音。
黑发青年的声线低沉而温柔,里面的歉意也是如此的明显,更何况,一向处事不惊占据主动的高桥冷泉,何时像这样弯腰道歉过,
如果黑泽亚可,真的只是黑泽亚可,即使有再大的绝望,也会下意识的转过身来,不知所措的试图扶起他,然后被高桥冷泉高超的处事手段俘获,一点一滴的平息极端的情绪。
不过可惜,我是黑泽亚可,又不仅仅只是黑泽亚可,
我确实面带慌乱的转过身,扶起了黑发青年,却又在他想要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第一次无礼的打断了他的话,
“不要说了!”
我咬了咬唇,眼尾有着泪痕染成的薄红,却鼓起勇气重复道,
“不用说了,大哥,刚刚飙车的时候,我已经想清楚了,今天我发生的这个意外,根本不是大哥你的错,是我自己,太不小心,才会让人有机可乘。
至于我们的诺言,”
顿了顿,我才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勉强笑容,
“我也相信大哥你一定不是故意的,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很重要的理由,才让你那样做的吧,
我…我虽然在意,却不想成为一个任性的人,给我一点时间,我能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的。
我知道,恋人之间是需要互相体谅的。
我虽然还远远不够,但是一定能够…能够学会,如何做一个…配得上你的…成熟的…
唔!…”
话还没有说完,我就因为过于强烈的情绪波动,而引发了神经性胃痛,痛得我当场脸色苍白的蹲了下来,捂着自己痉挛的腹部,蜷缩成了一团。
眼前一黑,我成功的让自己看起来,像是痛晕了过去,然后感受到高桥冷泉紧皱着眉头的一把抱起我,连放置在路边的白羽也顾不上,风驰电掣的带我下山去找医院。
等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一个一看就费用不菲的私人病房里,手腕上打着点滴,却丝毫不觉冰冷,
开了空调的病房里,温度很适宜,背对着我的高桥冷泉,似乎在门口,和医生交流着什么,认真的侧脸依然很完美。
我轻轻咳了几声,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结束交流,黑发青年立刻关上了房门,将一杯温水,放在我的唇边,
“医生说你是急性胃炎,暂时只能喝一点温水。”
我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温水,才低声道,
“大哥,对不起,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高桥冷泉神色不变,声音却温柔了很多,
“不要这样说,你并没有添麻烦,我们是恋人,我照顾你是理所当然的。”
我低低的嗯了一声,并没有反驳,只是用一种很平常的语气,喃喃低声道,
“可是,如果我们真的是恋人的话,在别人面前公开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我紧紧的看着,因为我的反问而微微拧眉的黑发青年,表情忐忑又带着义无反顾的说,
“大哥,这一次的误会,让我想通了一些事情,我实在是无法再继续隐瞒下去了,我想和你做一对光明正大的恋人,可以吗?”
高桥冷泉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我“可以或是不可以”,他只是和往常一样,淡淡的不动声色的俯身看着我,就让我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接近崩溃,
可是,即使静默的空气施加给我再大的压力,这一次,我也仍然不愿意低头妥协,就这么倔强的和黑发青年的对视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拉长的意识,才在高桥冷泉淡淡的嗓音中,如梦初醒,
他说,
“黑泽…亚可,你来到车队的第一天,曾说过,
想要到东京,成为一个真正的赛车手,总有一天,你会寻找到速度的极致。
你当然可以做到,我比任何人都确信这一点。
所以,为了能够实现这个梦想,我不会允许任何因素阻碍你。
如果我和你的关系,变成了你前进的枷锁,让你在不必要的地方,花费太多精力,那么就应该及时止损,
我这样说,你能够明白吗?”
黑发青年的声音虽然一贯是冷静淡然的,但是从没有像这一次这样,冷静得甚至可以称之为冷酷,而且,他还叫了我的全名…
意识到这些反常,意味着什么的我,通过打点滴而略好的脸色,瞬间血色退了个干净。
在这一刻,我甚至感受到,一种更深沉的绝望和无助,比看见自己的恋人坐在别人的副驾驶上而产生的情绪更强烈,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嘲笑我的天真,让我明白,有些自欺欺人的关系,即使身体再亲密上千次,心灵却不曾靠近过一厘米。
我眼底泪光闪烁,却执意不肯掉下来,只是大睁着眼,看向神色依旧平静的高桥冷泉,艰难开口,
“我明白了,大哥,可是我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刚才所说的梦想,到底是我的,还是你自己的?”
黑发青年不置可否的垂眼看我,语气突然温和下来,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有你才能完成这个梦想,只有你才有这个天赋,
你是个真正的赛车天才,亚可,
其他人,终究只是你的踏脚石,你不用在意他人的看法。”
听到他的回答,我眼底的最后一丝光亮,也终于熄灭了。
眼底积蓄已久的泪水终于滑落脸颊,我却在泪水的咸味中笑了起来,笑得如释重负,
我极为乖巧的向高桥冷泉点了点头,说,
“我终于明白了,大哥,你说得没错。
之前是我不够成熟,给你添麻烦了,我很抱歉,
所以…”
顿了顿我咬了咬嘴唇,才忽略自己麻木的心脏,一鼓作气的说完后面的话,
“所以…我们结束之前的恋人关系,回到最初的起点吧。这段时间,向你提了不少任性无礼的要求,对不起…”
说完梦呓一般飘忽的道歉,我把自己深深地在病床上蜷缩起来,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再也不看黑发青年一眼,
即使我的精神力看到高桥冷泉一瞬间紧缩的瞳孔,显露出他平静的面具下对我的在意,我也觉得远远不够,
因此在黑发青年克制着眼底的情绪,再次平静的确认,我刚刚的意思是否要分手的时候,
我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然后翻过身,在病床上背对着他,说自己累了,想要休息一下。
堵住了高桥冷泉的欲言又止之后,我的精神力看到,黑发青年眼底闪过一瞬间的真正的茫然,
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情绪的失态,在安慰我好好休息别想太多之后,转身出了病房,
然后就上了医院的天台,眺望着黑色夜幕下的东京繁华的夜景,
远处霓虹灯的光彩,倒映在高桥冷泉一贯从容淡定的眼眸中,明明灭灭,终究还是归为了平静。
让我知道,他又用超乎常人的克制力,压下了心底的暗涌和波澜,
不过面对这个结果,我丝毫也不意外,
有些情绪,就像湿透的纸,一层可以轻易挣脱,层层叠叠起来却足以致命。
我凝视着病房里的某个点,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微笑,随后就在极为安静的环境下,真正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