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姜雪蕙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太阳穴一阵酸胀,她昨日当真是喝得多了些。
大抵是凉州这三年随意惯了,放在往日她是断不会被这些小事影响心情,从而做出喝酒的事情的。
“还真是荒唐了些。”姜雪蕙喝完了醒酒汤,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忍不住想。
镜中的女子云鬓散落,皮肤白皙,眉目如画,琼鼻玉腮。许是酒还未全醒,眼尾有些微红,显得那双浅色眸子也带着些许迷离。
任谁都要称一句美人。
雪娘早已换回了自己的脸,立在她身后为她梳头,动作轻柔。
动作见,一位梳着双丫髻的少女捧着一个做工精巧的玉盒走了过来。
她福了福身:“小姐。”
姜雪蕙掀开玉盒,锦垫上放着一颗白色的丹药
是改变瞳色的药丸。
她并不是天生的浅瞳色,自她七年前起夜夜做起那个梦后,她的瞳色也日渐变浅,直至变成如今的样子。
她寻遍天下医师,最终在荆州的一位老医师手中找到了这枚可以改变人瞳色的丹药。
虽有些许副作用,但问题不大。
刚走到颐禾堂门口,屋内却已有了人。
姜雪蕙目不斜视,“雪蕙给母亲请安。”
她一身月白色衣裙,宽松的大袖却更显她身材纤细,梳着简单的双环髻,精致的锁骨上挂着一串白玉珠子,一时之间却让人分不清是这白玉珠子更白,还是她的皮肤更白。
她站在姜雪宁身边,竟不落下方。
姜雪宁皱了皱眉,眼神有些疑惑,姜雪宁有这么好看吗?
正想再看看,下一秒却不巧对上了对方的眼睛。
那双眸子还是可以看穿世间一切虚妄,姜雪宁略有些狼狈的躲开。
不行,她姜雪宁可是当过皇后的人,怎么可能会怕一个闺阁女儿?
姜雪宁整理好心情,高昂着头准备让这位姐姐好好感受一把什么叫尊贵的时候,却发现对方早已移开了视线,正一脸温顺的和孟氏说着话。
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孟氏正一脸满意的点着头,轻拍着她的手嘴里不断说着好。
看到这副母慈子孝的画面,姜雪宁有些心酸。
她虽重活一次,心中也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再像曾经那般看重母亲的想法,但是,但是……
但是她才是孟氏的亲生女儿!
姜雪蕙才是那个外来的,是她抢了她的身份,抢了她的尊贵,抢了父母亲的宠爱!
姜雪宁刚想说写什么,姜伯游就走了进来。
“父亲。”“父亲。”
“老爷。”
姜伯游随意点点头,一屁股坐在了主位上。
他看着前方两个女儿,心中不免有些自得。
瞧瞧,他的两个女儿这般相貌,日后必定不俗啊。
姜雪蕙掩住眼底的厌恶,面不改色维持她的人
设。
姜雪宁却忍不住,虽没说什么,但面上却显露了出来,虽不多,但姜伯游是什么人?
在这世间最大的名利场中沉浮数十载,洞察人心这门心思不说练成个十成十,九成九却是了。
别说姜雪宁只重生一次,便是再重生个两三次,也逃不开姜伯游这双眼睛。
许是也觉得有些丢人,他清了清嗓子,道:“长公主伴读这事马上便要往上递名子了,你们二人谁想去?”
还不等二人说话,孟氏先开了口:“宁姐儿性格张扬不服管教,学识也比不上蕙姐儿,所以还是蕙姐儿去吧,蕙姐儿也马上十八了,也该为她相看着了。”
姜雪宁是不想入宫伴读,但不代表她可以接受生身母亲这样说这些,刚要像往常一般反驳,便听见一旁人道:
“母亲,雪蕙不想入宫。”
姜雪蕙一脸惊诧地看着她。
开什么玩笑?!
姜雪蕙不想入宫?
她现在还记得上一世她抢了姜雪蕙入宫名额的时候对方那失落至极的表情,以及对方为了入宫做得那些努力。
她如今却说她不想入宫?
孟氏皱眉道:“蕙姐儿,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不要意气用事。”
她以为是姜雪蕙想要像往常那样补偿姜雪宁。
但这件事事关日后为她想看人家,是万万不能让的。
姜雪蕙直接跪了下来,郑重其事道:“父亲母亲,雪蕙并非意气用事,请父亲母亲成全。”
她当然不是真的不去,但姜雪宁不想去,她便也要不想去,如此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会得到愧疚。
有时候这细微的愧疚或许毫无用处,但日积月累的愧疚迟早有一日会有大用处的。
姜雪蕙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姜伯游,又低下了头,尤其是这位心中只有那么微末两三丝柔软情义的父亲大人。
孟氏见向来最是乖巧温顺的女儿今日竟如此决绝,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做何表情。
“好了。”
姜伯游道:“既然蕙姐儿不想入宫,那便让宁姐儿去。”
“我不!”
姜雪宁当然不愿意,凭什么姜雪蕙不要的就要给她?
别说她本来就不想入宫,即使她本来就有此意,如此也不想要了。
拾人牙慧或许并不可耻,但那人绝不可以是姜雪蕙!
别说孟氏了,姜伯游也有些懵了。
他记得做长公主伴读也不是什么上刀山下火海的事情啊,怎么二人都如此不愿?
但是他又不能真的如这二人的意真的不递任何一个人的名字。
长公主是君他们是臣,向来只有皇家挑选别人的份,哪轮得到他们挑三拣四?
如果真的如此做,那是蔑视皇家!是不敬君主!
严重点被当做造反也是情有可原的。
最后,还是递了姜雪蕙的名字。
或许有他对姜雪宁的愧疚和纵容,也或许有孟氏的要求。
反正结果是这样。
姜雪蕙回到屋中的时候,正巧一只青鸟落在窗边。
她温柔拢起它的翅膀,取下绑在爪子上的小竹筒。
【燕临于通州大营殴打兴武卫,周寅之救之,遂信。】